齐盛口中一股咸涩泛开，披风还在薛白手里，出来的时候他没穿上。
明明应该是很冷的，但他怎么好像麻木了一样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没想过要一笔带过。”他哑声道。
“那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蒋颦抬起眼，有些疲惫地看着他，“监视？”
“不是，是保护。”齐盛被气得手指微微发抖，整个人几乎仪度全无，他站在游廊上看着身后一片雪白的蒋颦，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是报应。
蒋颦也懒得在同他争，她转回身子，看着大雪道，“我记得殿下不喜欢雪天。”
“因为你不喜欢。”齐盛看着白茫茫的雪，低声道。
其实从前他是喜欢雪天的，因为他为了讨好天明帝，讨好朝中众多大臣，总要按照他们喜欢的样子活。
可雪天的时候不一样，雪天的时候好似世界都是安静的。因为天冷，所以群臣也懒得走动，雪太大的时候甚至连早朝也不用上。
雪天的时候是他唯一能做自己的时候。
后来有了蒋颦，她说自己也不喜欢雪天，他只以为她只是找借口往太子府跑，后来才知道她曾在大雪天掉进过冰湖里。
蒋颦低低笑了一声，“以前殿下从不会说这种话。”
顿一顿，她又道，“不过我劝殿下还是少说些这样的话，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
“表弟的事我不会忘记。”
“我没想过要伤了云家人，从前你与他们不那么亲近的时候没有，现在你与他们亲近了，就更不会。”齐盛合了合眼睛，哑着声解释道。
“我表弟身上的伤不是殿下伤的？”蒋颦轻笑一声，抬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白雪落在她温热的手上，然后很快在手心化开，变成了两点带着寒气的水珠。
“那匕首上的毒不是沈叙的？”她收回手，看着手心的摇摇晃晃的水珠，拿出手帕将它们擦赶紧了。
从前她以为人心就像落在手心的雪花一般，只要一腔热血就能暖化，更能暖热。
但后来她发现，人心易变，雪花也一样……容易消失。
齐盛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能怎么说？
我不是太子，我不是为了杀你表弟，只是想把真正的太子杀了？
“是误会。”半晌，他才生硬地挤出三个字。
这解释说的自己也觉得很苍白无力，但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皇上一个妃子的儿子，却生生占了先皇后儿子的位子这么多年，甚至还卑劣地想杀死真正的太子……
若是她知道真相了，一定会更厌恶自己吧。
蒋颦唇角勾了勾，“这就是殿下的解释？”
齐盛僵硬道，“是。”
蒋颦诧异地看着他，“除此之外呢？什么误会，不解释解释？比如你为什么会刺杀我表弟，因为认错了人？还是有人误导了你？”
齐盛眸子微闪，开口道，“认错了人。”
微顿了一下，他又道，“你表弟的眼睛，为什么会是碧色。”
“他和白虎有什么关系？”
蒋颦眸子眨了眨，转过身看着齐盛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信你没有查过云家的事。云鹤的母亲是我舅舅在白虎从商的时候认识的，他母亲是白虎人。”
齐盛垂下眼，没有说话，很显然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怎么，殿下要杀的人也长着一双碧色眸子不成？”他不说话，蒋颦却没打算继续沉默。
她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白昱。
风月道，碧色眸子，齐盛想杀的人。
看来是白昱没错了。
齐盛蓦地抬眸看她，眸子忽地安定了下来，“你那位舅母，是当年母后身边的贴身婢女。”
蒋颦的眸子在一瞬间聚缩，“母后……白鹭公主？”
“是。”齐盛看着她震惊的反应，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吧。
蒋颦手指微颤，她压下心中所想，道，“所以呢。”
齐盛定定看了她一阵，才道，“没什么。”
蒋颦站在原地，硬是将嘴唇咬出了一道血痕。
齐盛站在她身侧，与她并肩看了好久的雪，知道手脚都冻得冰冷，才开口道，“灵雨，这件事是我错了，绝没有以后。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你就是恨我也是好的……”
蒋颦直接打断他道，“我可以原谅殿下，殿下知道我怎么才能原谅你么？”
齐盛转头看她。
他白皙修长的手抓着绛红色的衣袍，手上青筋凸起，但面上却是平静的。
“退了这门婚事吧，殿下。”少女绝美的侧脸平静安逸，外面的雪花还在簌簌下着，她纤长的乌睫垂在眼底，就好像那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
齐盛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半晌才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送你的礼物记得看。”
说完，他不等蒋颦回答，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蒋颦站在原地，转头看着那道绛红色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从头到尾，他连头也没回。
蒋颦面无表情地拍拍落在衣袖上的雪，然后抬脚往绛云阁去了。
……
蒋家，绛云阁。
齐盛送来的东西已经都从大厅搬了回来，足足五大箱。
明月他们几个正围在一旁猜箱子里都装着什么，是珠宝首饰还是绫罗绸缎。
蒋颦踏进门的时候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明月第一个发现她回来，忙起身过来扶住她道，“郡公主回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应她。
怀玉站在一旁忿忿不平道，“您可回来了，奴婢们都担心死了，杜家和蒋家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这心也太偏了，明明是大公子先惹了您！”
蒋颦坐下，不着痕迹地看了明月一眼，接过玲珑递过来的手炉后就一直含笑听着他们说话。
“还好太子殿下向着您，不然那些人可指不定要怎么为难您呢。”怀玉继续道。
怀安在她身旁轻轻咳了一声，怀玉这才止住话，道，“不说这些了，郡公主瞧瞧东西吧，东西总没做出什么……”
“怎么说话呢。”怀安小声嘀咕道。
好在蒋颦并未计较，怀玉轻轻吐了吐舌头，然后跑上前去替蒋颦打开了那些箱子。
刚刚猜是绫罗绸缎的怀玉看到箱子里的东西都不由有些失望道，“殿下这送的都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