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氏看到了头巾之后,眼都直了:“哎呀阿栀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不得了啊。”山村里面虽然家家户户都会纺织刺绣,但是活计儿可没有这么鲜亮。赵栀会画画,而且有高手菡萏在身边指导,她的刺绣功夫已经十分优秀了。
不敢跟京城的刺绣大师相比,但是在一个山村之中,还是没什么敌手的。
不仅如此,赵栀还给自己的伯母以及表姐妹们也都准备了刺绣的手帕或者小头饰一类的玩意儿。赵栀在人情往来上面向来妥帖,给礼物一定是面面俱到,人人都有,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人缘这么好,之前跟祖母闹翻了天,过了几天之后,李氏跟赵二郎家便慢慢恢复了关系,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
于是赵栀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山村里住了起来。阿梅她们出嫁之后,她们的闺房就空着了,正好可以让赵栀住进去。白日里,赵栀就帮着祖母伯母纺织挑水种菜做饭,晚上就借着灯火看看自己带来的书,然后倒头就睡,心里什么都不想。
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比在自己家要劳累许多,王氏心疼女儿从来不让她做那么多的活儿。但是在祖父母这里,老人家都一天忙得不停歇的,她一个小辈又怎么能清闲的起来呢?
但是这样反而更合赵栀的意思。辛苦的劳作与读书占据了她一天中的所有时间,这样她根本就没机会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过的十分充实。
说来也奇怪,自从她来到了山村之后,周禛还就真的一次都没有来找过她。或许是自己的避让已经让周禛明白了,所以他知趣的选择了退出吧。又或许,周禛也在慢慢得放下对自己的执念,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赵栀不知道的是,周禛回到明州府衙之后,本来打算忙完了一阵就再去瑞云县找赵栀,但是他却先接到了一封密信,来自京城的密信。
冀州知州唐昌清宣布谋反,扣押了驸马李珏,与此同时辽国十万大军已经南下,进入冀州边境,还要朝着更南边的京城逼近。
京城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其他各州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消息传递的有快有慢。明州虽然靠着北边,但是还不到边疆,因此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此事。这个消息,还是周禛留在京中的护卫悄悄传递给他的。
一接到这样的消息,周禛的脸色刷的就白了。冀州是大宋最北边的一个州,地理位置对于宋国极其重要,冀州沦陷之后,北边都是一片平原,只有一条长岭山脉隔着京城,这是十分危险的。
而且要命的是,李珏还在唐昌清的手上……可是唐昌清怎么会谋反呢?看辽国这恰如其分的出兵时机,要说唐昌清跟辽国人没有勾结,恐怕鬼都不相信。
阿珏……周禛攥紧了拳头。谁知道事情竟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冀州谋反之后,跟京城的联系完全切断,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原来驻守在冀州的宋朝军队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唐昌清为何要谋反,更不知道李珏到底怎么样了。
周禛跟李珏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李珏出事,周禛也是最心焦的人之一。可恨自己如今在明州……
周禛最担心的,就是朝廷会不顾李珏的安危,坚决跟辽国开战。唐昌清不杀李珏,抱的是什么心思大家想必都知道,不就是要想把李珏当做是一个筹码么。
唐昌清已经反了,没必要再留着官家的驸马李珏了。他没有杀李珏,并不是因为两个人有什么私交,只是觉得奇货可居吧。如果在跟朝廷的交涉之中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李珏就是最好的人质,由此逼迫着朝廷不得不投鼠忌器,行事起来也多有掣肘。
但是周禛最明白,想拿李珏来威胁朝廷,或许一开始还会奏效,但是如果这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且走向越来越往不利的方向发展,到时候谁都顾不上李珏的死活了。毕竟驸马死了,大不了公主再嫁;要是国家覆灭改朝换代了,那才是真正要人命的大事。
所以到最后,李珏作为人质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那么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命运?周禛连想都不敢想。
“郎君……”吴贵看见周禛面色忧虑,心中也十分不好受。他本来也很意外周禛居然回到明州来,那么想必自己以后再也不用监护赵娘子了吧。虽说看护这个事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但是实在是太没有挑战性了,他已经开始觉得无聊厌倦了。
没想到还没有因此高兴几日,就接到了这样糟糕的消息。
似乎没有听到属下的声音,周禛依旧皱着眉头想着心事。吴贵见状,也不敢打扰他,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情况。
眼前的安逸都是假象,随着这个消息的逐渐传播,这样的平静生活终究会打破,到时候各个州都会开始高度紧张与戒备,还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啊。
“吴贵。”周禛忽然开口了,声音坚定而且充满冷静,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这份镇定一般。
“是,属下在!”吴贵猛一回神,拱手道。
“你留在赵家附近,负责保护赵栀以及家人的安全。”周禛先下了第一道命令给吴贵,显然他也想到了万一战火延烧到了明州,那么手无寸铁的百姓是最危险的。吴贵到底是战场上退伍的老兵,生存经验与战斗经验都很丰富,有他保护在赵栀左右,周禛才会放心。
吴贵对于这样的命令并不陌生,他也很清楚,接下来的保护任务就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战乱的时候,什么样的惨剧都会发生,要保护一家人平安无事,无异于是一项比杀敌更加艰难的任务。
但是郎君明明可以把赵栀一家带到京城中去啊……如此战争之时,京城肯定是防护最严密的地方,毕竟是天子所在,万一京城有了闪失,天下大势已去,所以无论如何,京城都只会是最后沦陷的地方,远远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
“郎君……莫不是你……”吴贵忽然有了十分不妙的想法。郎君将赵栀托付给自己保护,难道郎君他,他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果不其然,“我要亲自去一趟冀州。”周禛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郎君!”吴贵一下子就急了,“你不能去!冀州已经沦陷,唐昌清与辽狗沆瀣一气,你去的话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的兄弟在那里,就算危险,我也不得不去。”周禛的话语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