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柱和楚俏带着余老板和余母往镇上医院赶,秦微时开车,在车子发动的最后一刻,余斯年扔了手里的铁锹跳上副驾驶座。
主角走了,戏演完了,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大敞着门的余家院子里一片狼藉。
地上是横着的扫帚和粘着血的铁锹,余老板的血浸入水泥地,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带血的纱布和棉花随着早来的秋风滚动着,卷起地上的落叶,显得凄凉而可怕。
“咣当……”屋里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蹒跚走了出来,她赤着双脚,身上穿着贴身的布衣,目光呆滞的在院子里看了一圈。
“三德子,三德子!翠枝,翠枝呀!”她叫着自己儿子和媳妇儿的名字,见无人回答,又叫自己大孙子,“斯年!斯年呢?”
叫了许久,一边摸索着往厨房去一边喃喃自语道:“瞧我这脑子,三德子和翠枝下地干活去了!斯年这孩子真淘呀,不知道又跑到哪儿玩去了!我先把饭做好,等着他们回来吃!”
她哆哆嗦嗦地蹲在灶边,往里头填了些干柴,又摸着灶上放的火柴,擦亮了一根扔了进去。
老太太虽然痴呆了,原先会的那些活计却是一点也没落下,她一边往里续着柴禾一边拉着风厢,却忘了火上根本没有坐锅,火舌在灶堂里窜出来,疯狂而肆虐。
厨房里烟太大了,老太太呛得睁不开眼睛,她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没留神台阶,一手摸空滚了下来,直滚到自己儿子的血迹处。
“哎呀!这怎么全是血呀!是谁受伤了!三德子!翠枝!斯年!”老太太爬起来,看见手上的血迹顿时慌了神儿,跌跌撞撞便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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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人民医院的急救室外,赵建柱楚俏和秦微时焦急的等待着,余斯年则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低垂着头两手放在膝盖上,不时的颤抖一下,颤抖一下。
急救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中年大夫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一脸的疲倦,围顾四周问道:“谁是楚翠枝的家属?”
赵建柱赶紧走了上去,“我是村长,她是我们村的,她怎么样了?”
中年大夫皱眉,“我问谁是家属!一个村长来添什么乱!”
“你!”楚俏气得就要上前理论,被秦微时拉住,轻轻朝她摇头。
赵建柱一把扯着余斯年站起来,“这是她儿子,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们是不是谁学过急救?幸亏急救及时,虽然肋骨断了一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病人有心肌梗塞的毛病,以后要终身服药,还要定期到医院来检查。”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松了口气,赵建柱扯着余斯年的手一松,余斯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大夫,我们送来那个男病人呢?就是他爸爸,那人怎么样了?”赵建柱问道。
“男的?我怎么知道?我们这边急救室只收治了这个女病人!”
“余三德!余三德的家属!”东头那间急救室里走出来一个护士,扯下脸上的口罩叫着。
“在这里,在这里!”赵建柱顾不得拉起余斯年,大步走了过去。
“你是余三德的家属?”护士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吃了刚才的亏,赵建柱也知道这会儿子余斯年是靠不住的,点点头说,“我就是!我是他兄弟!”
“病人颅骨损伤严重,恐怕是伤到脑干了,这手术我们这儿做不了,你们要是同意,就赶紧跟着救护车去市医院!不过费用你们要先缴一下!”
“好的好的!我们马去缴费!”赵建柱忙不迭的点头。
“那行,里面医生已经在这边准备,你现在跟我去缴费,缴完费马上随车去市医院,一刻都不能耽误!”
秦微时一听这话,赶紧跟了上去,他知道楚俏和赵建柱出来的急,身上肯定没带钱。
这边余母已经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余斯年从地上弹了起来,抓着担架床哭着叫道:“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妈……”
“啪!”楚俏一掌扇在余斯年脸上,倒把医生和护士吓了一跳。
余斯年愣在那儿,哭声也止息了,楚俏厉喝:“余斯年,你像个男人行不行!现在你家乱成这样了,只剩下你来主事儿!你难道还要像个孩子一样的哭闹不休?”
将余母推进病房,余斯年呆呆坐在床边,楚俏气得咬牙,却也没有办法。
她想去看看那边余老板的情形,便叮嘱余斯年,“你看着你妈的吊瓶,要是水滴完了,记得叫护士!我去那边看看你爸怎么样了!”
余斯年呆了呆,到底是点了点头。楚俏这才松了口气,急步走出病房。
找到急诊楼门口,正看见赵建柱和护士医生一块将担架抬上救护车,秦微时站在车边皱眉看着。
“微时,什么情况?”楚俏走过去问。
“余老板很危险要手术,这边做不了,得去市里的大医院。我让柱子跟着去了,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秦微时回答。
“他没有钱呀!”楚俏急道,看见秦微时瞟着自己,立时红了脸,细心如他,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肯定已经给赵建柱塞了钱,只是不知自家那男人自尊心那么强,接了秦微时的钱心里会不会不是滋味,可是当下这情形,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楚俏!”赵建柱已经坐上救护车,看见媳妇儿便叫道。
楚俏奔过去,“柱子,你路上小心些,到那边就给微时打个电话,要是钱不够的话也要说,不行我明天也跟着过去。”
“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你照顾着点斯年,我看他不太对劲……”
赵建柱话还没说完,护士已经不耐烦的拉上了车门,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开了出去。
救护车已经驶出医院大门,楚俏却还恋恋不舍的站在原地,微秦时守在她身后,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