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余家是怎么回事?余老板不是余斯年的父亲吗?”
楚俏和秦微时往病房走,秦微时目睹当时余斯年用铁锹朝自己老子脑袋上敲去的狠劲,还是心有余悸。
楚俏叹口气,便把余家的事情简单的跟秦微时讲了一遍,又说了余老板在镇上的厂子和他的那个小三和二儿子的事情。
秦微时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他时而皱眉时而轻叹,却自始至终未打断楚俏的讲述,直到她讲完之后,才抬头看着她,“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先去通知他的厂子,余老板这阵子恐怕无法主事,厂子是不能停的,不然余家老小的吃喝都成问题。然后再通过厂子里的人找到余老板的小老婆,不管两个人是不是合法夫妻,这儿子都有了,也算是亲人,现在余老板生死未卜,总归是要通知到她的。”楚俏回答。
秦微时眼睛里透出赞许,这些听楚俏讲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他也知道以楚俏的心思肯定能考虑到这些,可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这样周全,到底还是佩服的。
楚俏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睛闪着光,下意识的摸摸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怎么,你觉得以我这样的农村妇女,顾虑不到这么周全?”
秦微时打着哈哈,摆了摆手笑道:“那也不是……”
“不过我有个问题拿不定主意。”楚俏似是看出秦微时的尴尬,蹙着眉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余老板被余斯年打成这样,要不要告诉这小老婆实情?”
“哎,去了医院这女人见了余老板,是一定要问伤势的,就算不问,医生也会说出这是人为造成的伤口,到时候这女人还是要闹一场的,到不如直接说出来,毕竟余老板对他的妻子动手在先,余斯年也是为了保护他的母亲。”秦微时想了想道。
“是呀,我就怕她真的报案……”
楚俏说出自己的顾虑,想想却确实没有旁的办法,不管是怎么对余老板的小老婆撒谎,除非余老板不醒,只要他醒来,肯定会知道真相;退一万步说,就算余老板不醒,这小老婆只怕也会派人去村子里问,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这事也是遮掩不过去的。与其到时候被动,还不如现在直接说出来。
回到病房里,看见余母的状态已经稳定,楚俏也是松了口气。余斯年就默默坐在那儿握着母亲的手,问他话也不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微时给楚俏留了些钱,便回去打听余老板的厂子叫什么开在哪里,说好了明天上午有了消息便会过来,如果有赵建柱的消息,不论多晚都会往医院里打个电话,好叫楚俏放心。
楚俏付了加床费,让余斯年躺下睡会儿,说要跟他轮班守着余母。
余斯年却摇摇头,脸上是冰冷冷的,哑着嗓子道:“楚俏,谢谢你了,你睡吧,我没事的。”
余斯年不再叫她嫂子,还说谢谢她。楚俏愣了愣,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怎么会突然变得生分起来了。
明知道这个时候问了他也不会说,可是又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去睡,便也和他一同坐在床边守着,直到再也熬不住趴在床边睡着。
一大早楚俏是被人摇醒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建民,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病房里没了余斯年的影儿,余母的吊瓶已经取了下来,人安静的躺在那儿,呼吸很平稳。
楚俏揉了揉眼睛,看清楚面前站着的确实是建民,便纳闷的问道:“建民,你咋这么早来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一想到昨天走得那么急,家里三个弟妹都没交待,还有那个刘老师,还没来得及给人家找个住处呢。
“没事没事,咱家里没事儿,刘老师也没事。昨天我们帮着把小学校里打扫了一下,从咱家给他拿了一床被子,他睡在小学校那边了,早上我临来时还过去看了,没事的。”建民知道楚俏是想歪了,赶紧安慰道。
“那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还没有客车吧,你是怎么来的?”
“赵大叔借了邻村的拖拉机,是余奶奶……”建民吞吞吐吐。
“余……余奶奶?”楚俏愣了愣,她想不起谁是余奶奶。
“余老板的妈,余斯年的奶奶!”建民急道。
“啊?余奶奶她咋了?”楚俏这才想起来,问出这话时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昨天晌午有人发现余家的房子着火了,救了半天还是给烧了半边,所幸余家是红砖墙挺结实的,只有厨房那半边给烧没了,大伙儿这才想起他们家还有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太,可是找来找去没找到……”
建民说到这儿,脸上露出哀戚之色,“今个儿一大早有人去芦苇荡里摸野鸭蛋,发现了余奶奶,都已经硬了……”
“啊!”楚俏一声惊呼,赶忙捂住了嘴巴,下意识的去看床上的余母。
“砰!”门口传来一声闷响,楚俏和建民一齐看过去,看见余斯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手里的暖瓶掉在地上,里头那镀了银的玻璃瓶胆摔得稀碎,跟那瓶热水一起倾泻到地上,升腾的热汽里散发着点点晶莹的光亮。
余斯年就站在那片热汽中,白色的球鞋已经湿透,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烫。
听到声响的小护士自护士站里冲了出来,看见那一地的碎片厉声道:“你是怎么搞的!知不知道这是医院的东西!你摔碎了要赔钱的!”
楚俏忍不住站起身想要跟她争吵,病房里躺着个重病人,你一个护士还大声喧哗,再加上余斯年刚刚听到这样的噩耗,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呢,怎么还能让人这样刺激呵斥!
却不料小护士跟余斯年目光对视,眼里竟然露出惧色,她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走回到护士站里。
楚俏看向余斯年,看见他那张俊脸苍白的可怕,脸上冷冽得吓人,眸子里不再像是从前那样总是干净和热情的,取而代之的是阴狠和冷漠,那目光,竟有几分像余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