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娇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直直地瞪着她。
“阿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现在我们没有店面了，赚钱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你担心把钱投光了想用时，没地方拿！”林海凤笑眯眯地说，“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群里还有两间地基，最坏的打算就是卖地嘛！”
“说的轻松，那两块地这么值钱，我怎么可能卖掉？”
“不一定卖啊，等赚了钱我们可以买更多！这不是最坏的结果也比我们以前好呀！钱是用起来才叫钱，存在那里不动都是浪费！”
“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就是不投！”许玉娇扭开头，不理。
林海凤哭笑不得。
这时，来了一家三口，孩子垫着脚尖要吃串串，许玉娇弯下腰，笑眯眯地问她想吃哪种，结果，她妈看了一眼，问多少价，觉得有点贵不给买，孩子馋得哇哇大哭，她凶了他一顿，硬生生给拽走了。
许玉娇有点尴尬！
“这个当妈的真霸道！不就一块钱的事，非要闹成这样！”林海凤非常无语。
这时又来了一拨学生，招呼着吃东西，每个人都点了好几串，人一热闹起来，生意就一波接着一波。
母女两个忙得满头大汗，等到人少下来，抬头一看，供销社楼上的大钟显示十一点了。
“你饿不饿？吃两串？”
“不用！”林海凤摇了摇头。
许玉娇擦了擦脸，又说：“我打算这些卖卖光，你先回去做饭，要不然，等你爸回来，看到灶台冷的，铁定生气！”
“好的，我回去啦！”
“路上小心点！中午就烧面条，青菜洗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林海凤挥挥手，一溜烟跑了。
许玉娇拿着沉甸甸的饭盒，心里美滋滋的。要是往日生意不可能这么好，主要现在是暑假，娃儿们都回家了。他们手上有闲钱，所以……
林海凤在洗菜时，林一龙跑下楼，不满地说：“现在才烧饭，我都饿扁了！”
“少废话，去烧火！”
“阿妈呢？”
“串串还剩一点，她想卖卖完！早上生意还不错，幸好我过去帮忙了，要不然阿妈一个人活活累死！”
“忙不过来，可以找我呀！”
“你还是看你的电视吧！对了，巧巧呢？”
“早上姑姑带她过来看了会儿电视，现在回奶奶家了。巧巧说奶奶烧的菜不好吃，想留在我们家吃午饭，姑姑不让！”
林海凤知道奶奶小气，不会给他们好东西吃，不过，现在姑姑无家可归，只能寄人篱下。她无非两条出路，一是找个家境好的老实男人嫁了，二是自己存点钱买房子，跟女儿过一辈子。
前者看运气，她带个女儿不好找，后者钱远远不够，只能继续努力。
锅里的水刚烧起泡，父亲挑着水桶回来，头发乱糟糟，沾着不少白色桔花，脸被太阳晒得油光发亮。他看了一圈，问：“阿娇呢？”
“阿妈还在街上！”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吃饭？她呀，就是太倔强，卖不出去就算了，没必要死耗在那儿！”林正平走到水龙头下，哗哗地冲手，又探头在下面直接接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半饱。
“今天，卖的挺好的！”林海凤说。
林正平一怔，眼睛亮亮的：“那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阿妈是想多赚点！”
“钱是赚不光的，身体才最重要！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行，我去叫她回来！”他说着，连脏衣服都没换就出门了。
林海凤也不阻拦，笑嘻嘻地问林一龙：“喂，你有没有发现阿爸对阿妈越来越上心啦？”
“他们不一直都这样嘛！”
“你呀，真够麻木的！”林海凤忽然想起了林伟标的项链，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林一龙一脸防备地问：“干嘛问这个？”
“上次，我发现阿标买了一条女式项链，说是帮哥们买的，我才不信。肯定呀，这家伙早恋了！你呢，说说！”
“我又没钱买项链！”
“那你买什么啦？”
林一龙涨红了脸说：“我没有谈恋爱！”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他矢口否认。
林海凤看出他在说谎，不过，没再深究，十五岁的少年，朦朦胧胧地喜欢异性，那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他懂克制和合理引导自己的负面情绪。
不一会儿，父母回来了。父亲一边进来，一边数落她傻，别人散市都收拾东西回家，她一个人现在路边像电线杆似的，不知道等什么。
“我不是看看还有没有生意！”
“大中午都回家吃饭，鬼会来啊！”
母亲有点生气，不服输地道：“你来之前，我还做了一笔，赚了一块五！多赚一点钱也好呀！万一还有人呢！！”
“反正你就是傻！”
“你！”
林海凤听乐了，插嘴说：“阿妈，你看不出来阿爸是关心你吗？”
“关心什么，他是怕我生病，家里没人干活！”许玉娇不满地道。“哦，还有，怕我治病要钱！”
“好好的，别说生病！吃饭！吃饭！”林正平拿起筷子，坐下来就吃，忽然停下说，“这面味道很香呐！”
林海凤得意地说：“我加了酱料，芝麻油和花生碎，在家了一点点麻辣油！嘿嘿，好吃吧！”
“嗯，不错！”
大家都尝了一口，一个个赞不绝口。
吃完饭，小姨来了，带了一包零食，说是在深圳带过来的，林海凤打开袋子，发现是椰子糖、金币巧克力、开心果之类。
“哇——谢谢小姨！太棒啦！”林一龙直接将袋子拖走了，拿起巧克力就吃，眼睛直放光。然后，扭头跑上楼。
“别吃完，给巧巧留一点！”许玉娇喊了句。
林海凤追过去，抓了一手开心果回来，坐在厨房门口慢慢剥，相对于跟弟弟抢零食，她更想听听小姨来的目的。果不其然，他们两三句家常之后，她便游说父母投资办绣衣厂。
“我知道你们在城里赚了些钱，不要多，一千块一股！”
“哎呀，阿玉，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真的没钱了！”许玉娇皱着眉头，迫不及待地说，“真的，办这事，我们有心无力！”
“姐，我知道你胆小，今天我是来跟姐夫说的，他是男人，见多识广，比你看问题准！”小姨狂给他戴高帽，林正平很受用，随口问：“你办的这个厂有什么用呀？”
小姨便将服装业的市场形势，预计的投资，将来的销售渠道说了一遍。林海凤听得很激动，看得出她经过深思熟虑，背后有路子，可是，父亲不为所动，听了半天，只道：“做生意办厂哪有这么简单，那些老板能賺钱，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跟我们不一样。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就要求稳！一步一个脚印……”
林海凤听不下去了，扔了开心果壳，站起来拍了拍手。
“阿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一点我不认同，要是每个人都是天注定的，那努力什么，直接躺着等死好了！人家能賺钱，不是祖坟修的好，而是有眼光，有胆子，敢拼敢闯。我觉得小姨这个主意好，可以做！”
“钱呢？”
“凑一凑，不够就借！”
林正平恼了，拍了拍膝盖：“说的轻松，借的钱是要还的！你这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是亏了，我们拿什么还？”
“我觉得不会亏，就算亏了，我们家还有……”
林海凤没说完，许玉娇抢着打断她的话：“行啦，大人商量事情，小孩子插什么嘴。去，跟你弟弟一起玩去！”
“我不是小孩子！”林海凤强烈抗议。
小姨本来有些尴尬，听了这话，哑然失笑：“阿凤有见识，读过书，就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们都老啦！姐，姐夫，再不拼一拼，人生就这样了，都无趣！路是走出来的，我把家里房子都抵押了，我都不怕输，你们怕什么？”
“啊？”许玉娇大吃一惊。
“实话不瞒你们说，我家那口子在深圳就是包工头，帮香港大老板管理车间工人，他们这些路数，我们一清二楚！这真是賺钱的好门道。我跟姐说，要投资几千就可以搞起来，其实是怕吓到你们，起码要两万，我家底弄起来也投进去一万多，现在材料买不起，才拉你们入股。真的，只要转起来就来钱！”
许玉娇和林正平面面相觑。
“我们就来个小店，又不是印钞机，真的手头也没什么钱。不过，你真的困难的话，我们再想想办法！”林正平退了一步。
小姨说：“那好，我不逼你们，明天再来！”说完，转眸望着林海凤，微笑道，“阿凤越长越漂亮了，皮肤嫩，眼睛大，再打扮打扮，一定有很多帅小伙抢着要！”
“这可不是嘛，我们开店时，还有好几个男生私下往我们店里塞情书！现在的孩子，真大胆！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谈恋爱了！”
“不小啦，都十八了！”
林海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