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的衣服还可以穿！”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对了，这个月生活费还没给你，你不说，我太忙都忘到脑后啦，等下，我去给你拿。”
林海凤赶紧说：“上个月我花了六块多，再加上暑假给的，还有。”
“别太省啦！要不然太抠，会被人家城里人看不起。这样吧，钱我下周再给你十块，眼下最要紧的是弄个煤油炉，等天冷了，这串串就得有火烧着才行！我去供销社看过了，质量一般的都要七八十！”
“不急啦！”林海凤安慰道，“阿妈，以后，我们賺钱机会多的是！”
许玉娇嗤笑：“你这孩子，说的未卜先知似的，你又不是诸葛亮！”说着，将洗锅水倒进木桶里，提到后面喂猪。
林海凤上楼，看到弟弟在做作业，挺认真的样子。她轻手轻脚地过去，悄悄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写的字端正了，准确率也高了。以前不是这样，唯恐做慢了吃亏似的，胡乱画一通，好几次不及格。教他也不听，光想着玩。
“不错！不错！”
“我上次考试得了九十，老师说我有进步！”
“这么认真呀！”
“我觉得阿妈干活很辛苦，一个人卖不了，她说不能耽误我读书，所以我尽量在学校多学一点，作业快点做好，好跟她一起卖串串！”
林海凤听了，很感动：这小子终于懂事了！
不过，嘴上却说：“还是吃的办量大！”
忽然，楼下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是大伯母来了。林海凤赶紧跑下楼，看到她把铝罐子踢到一边，发牢骚：“阿娇，你这算什么意思，整天把东西放到我这边堵门，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啦？”
许玉娇闻声赶过来，将东西抱进屋，赔笑道：“是我家那小子乱放，挡你家门口了，不好意思！等下，我说说他！”
赵永梅冷哼一声。
不知怎么地，林一龙不干了，从楼上冲下来，大喊道：“你以前把化肥都下到我家门口，一堵就好几天，我放一下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报复我啦？”
“你说的，我可没说。”
赵永梅来劲了，指着许玉娇的脑门：“哎呦呦，你教的好儿子，跟我横！你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帮忙叫产婆来，他人都没得做。现在货放一下门口还跟我计较，没良心！”
“阿龙，快跟大伯母道歉！”许玉娇不想事情闹大，拉过林一龙，逼着他低头。林海凤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帮腔，“阿妈，我觉得阿龙说得没错！这次是大伯母过分，看我们不顺眼，没事找茬？”
“小丫头，你说什么呢？你！”赵永梅急了，拉着她的胳膊到门口，叫着邻居门过来，“哎，我说大伙儿，你们过来看看，还读书人呢，一点都不懂规矩，没大没小！”
“你放开！放开！”林海凤用力甩手，碰到了她的头，这下像捅了马蜂窝，她哎呦一声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叫起来，说林海凤打人。
许玉娇不由得傻了眼。
“谁打你了啊！”林海凤涨红了脸争辩，“是不小心碰到！”
“你们三个联合起来打我一个，有没有天理？太欺负人了！不行，我得告诉妈去！”她爬起来，推开过来劝阻的邻居，一路小跑消失在小巷里。
林海凤很生气，撞到母亲忧虑的目光，又觉得有些愧疚。
不一会儿，奶奶跟着赵永梅过来了，唬着张老脸，不分青红皂白将许玉娇母女臭骂了一顿，说他们有好日子不过，非要没事找茬，欺负赵永梅，还说许玉娇变了性，钻到钱眼里，整天不着家……她重男轻女，只顾骂母妇，没有骂林一龙，见他开口帮腔，立马过去推开说：“你小孩子插什么嘴啊，去，回楼上看书去！”
“奶奶，我妈她不是贪钱的人……”
“行啦行啦，这没你说话的份！”奶奶用力推开林一龙，转身瞪着林海凤，粗声粗气地说，“你个不长进的东西，一回家就不安生！你别以为在城里读书就了不起，是谁花钱给你读的书？你竟敢对长辈动手！”
“我没有，就算打，我哪打得过这么粗大的大伯母！”林海凤顶了一句。
奶奶握着五指拳，威胁：“你再敢阴阳怪气地说话试试，你妈不管教你，我来！我们林家虽然是小户人家，也是讲规矩的！你别以为读两天书就可以为所欲为！”
“妈，别生气，阿凤是不小心打到大嫂！”
“什么不小心，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奶奶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气势汹汹。
林海凤接口道：“刚才你又不在场，怎么看？”
奶奶语塞。
许玉娇一直想息事宁人，连忙阻止：“阿凤你少说两句，赶紧跟你大伯母道歉！”
“那她也得跟我道歉，诬陷我打人！”
赵永梅听得直冒火，气呼呼地道：“不用假惺惺演好人啦！许玉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教他们什么？这些年，你一直看我不顺眼，觉得婆婆对我好。其实，婆婆也没少给你好处呀，你干嘛还跟我争？”
“我争什么了？”许玉娇感觉莫名其妙。
“那些话不是你说的？说什么你女儿读书成绩好，我家大柱不行，还要花钱买。还说生女儿好，生儿子娶个泼辣媳妇，老了还要活受罪！大家评评理，你说那些话不是故意给我听的？寒碜我的？”
“大嫂你多心了，我真没有！”
“你当我傻子啊？”赵永梅根本不听，拉着奶奶要讨个公道，还把以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扯出来，说以前分家时，他们家自留地拿少了，老房子也没捞到一毛。
“那个地当时是你们自己答应的，现在不好反悔吧？”奶奶也觉得她过了，有些为难。赵永梅不干了，说奶奶帮林海凤家，一碗水端不平。
林海凤终于看出她的手段了，每次小题大做，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然后提要求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前，大家都怕她，为了息事宁人，选择妥协，可是这土地就不一样了，吃饭的家伙，怎么能让？
许玉娇被激怒了，沉下脸：“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分地时，你们选择田里的，不要山地，不就是怕爬上爬下累吗？现在看我们种上了桔树，收入高了就反悔，太过分了！”
“那时候我不在家，是我家那傻子签的协议！”
“现在都十年了，你要有意见，早干嘛去了？”许玉娇针锋相对。
赵永梅理屈词穷，不吭声了。
围观的人也看出了她的贪婪，纷纷上前劝她别争了，分家协议是白纸黑字签下来，争不赢的。赵永梅觉得丢脸了，很不服气。这时，林正平从地里回来，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冲过去，又抢着告恶状。
林海凤怕父亲被她当枪使，故意大声说：“阿爸，大伯母最大的目的就是想我们家那块自留地，你要是听她的，就把家都给她！”
“什么自留地？”林正平紧张地问。
林海凤还想说，被母亲一把按住肩头：“算了，算了，都是亲戚，吵来吵去，让大家看了笑话，何必呢？”
“阿妈，你拿她当亲戚，她拿咱们当冤大头，又冤枉我打她，又怪你说错话！咱们不能老由着她无理取闹！”
“阿凤！”许玉娇喝止。
林海凤没办法，气得转身上楼了。
过了一会儿，许玉娇上楼来，跟林海凤挨坐在一起，边叹气边说：“刚才，我不是帮你大伯母，我们两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闹起来谁都讨不到好！”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有什么办法呢，这日子得过下去！”许玉娇垂下头，望着脚尖，喃喃，“就算越苦越艰难，都得活下去！”
林海凤受到了感染，呆呆地望着她：“阿妈，其实用没必要活的这么憋屈！我们可以搬去城里，租房子，做小生意……”
“你啊，就爱异想天开！”许玉娇戳了戳她的头，双手一摊，“钱呢？”
“可以问别人借，也可以把咱们家的地租给别人种……”
“不要说了，越说越离谱。如果做生意亏了钱，我们全家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啊？”
林海凤知道她胆小，没再坚持，她有足够的耐心，等母亲一点点成长。忽然，楼下传来噼里啪啦异响，像有人在砸东西。
“哎呀！”许玉娇猛地站起，冲了下去。
林海凤还以为是赵永梅忍不了气，带着家人来砸东西，直到跑下楼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他黑着一张脸，拿起锄头将母亲铝罐子都给砸了。调料，竹签等小东西零乱地散了一地。他觉得不甘心，还拿脚踩。
“啊——你这天杀的，这是想干什么啊？”许玉娇一边哭一边拉开他。“你发什么疯？这些都要花功夫做的，要花钱买的！”
“我让你卖，让你整天往外面跑！都砸掉了，不用再瞎折腾！”
“我辛辛苦苦的，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不帮忙还算了，竟竟……”许玉娇热气直冲脑门，心下一横道，扑了过去，“姓林的，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