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寝室，只有蔡小丹一个人在，窝在床上，摊着包瓜子，正磕得起劲。碎末落了一床，她也不在乎。
林海凤瞅了她一眼：“有没看见张笑？”
“没！”
“这家伙，每天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蔡小丹对她提进来的一大袋东西很感兴趣，停下吃的问：“这里面装的什么？”
“我爸带来的，说是大米和土豆。”林海凤打开，发现不止两样，还有豆瓣酱和一瓶自制的酸豆角。
蔡小丹眼都看直了，一个翻身跳下床：“让我看看！”然后拿起酸豆角瞅了又瞅，问，“你妈做的，好不好吃呀？”
“我怎么知道！”林海凤没好气的说。“你想吃就大方的要，拐弯抹角的干嘛！”
“我就是好奇口味，跟我家做的一样不一样。”蔡小丹咽了下口水，又说，“我也会做这个，可下饭了！”
“你想吃自己拿！”
“好的！”蔡小丹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来点瓜子？原味的，不加盐，我妈自己煮的，我怕你吃不惯。”
林海凤知道她是个大抠门，想吃豆角，又不好意思，所以让她吃瓜子，其实，骨子里还是不舍得。
“算了，等下就吃饭了！”
蔡小丹暗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去夜自修，林海凤看到张笑很迟才到教室，穿着鲜艳的裙子，还涂过口红，显然是跟谁约会回来。
“你跟谁吃的晚饭？”她过去问。
“就一个朋友！”张笑一脸防备地问，“你想干什么？”
“是陈建宇吗？”
“不是，我怎么会跟他去吃饭。呵，要是他，我带你一起去呀！”
林海凤看的出她在说谎。
“好啦好啦，不跟你聊了，我要看书！”她从抽屉拿出书，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不过，拿一页根本还没教。
林海凤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桌赵小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你看出来了没，她最近几天打扮的特别漂亮，还化妆了！”
“她一直这样的！”
“真搞不懂，她是来读书，还是来玩的。我听说她进我们班是走后门，那个她姨是我们学校老师。”
林海凤不禁乐了：“你怎么知道？”
“你们寝室的吴霞说的，他们是初中同学。”
“是吗，这个我还不知道。”
林海凤有点惊讶。
大家同一个寝室，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同学，应该关系更好，可现实是各过各的，基本上不怎么讲话，好奇怪！
周末，林海凤一大早又回家了，表面上是帮父亲去劝母亲放弃做小生意，实际上她是想了解一下生意情况，母亲赚了多少。
临近中午，林海凤到了家，看见父亲一个人在洗菜，桌上放着一堆米面，外面用报纸包着，系着红色尼龙绳。
“阿爸，我妈和阿龙呢？”
“隔壁村有戏，他们去卖麻辣烫了！”林正平气呼呼的说。
林海凤当即笑了。
看来，母亲找到门道了，知道哪里人多往哪里摆。
“你饭吃了没有？”
“还没！”
林正平瞧着她，指着菜抱怨：“你看，这都快中午了，也不知道回来烧菜！我早上去地里给桔树浇水，干到现在回来，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
“别气啦，我来烧吧！”林海凤过去三两下冲了菜，拿到蒸板上切，噼里啪啦手法熟练。林正平也没闲着，到灶台后烧了火，用扇子拼命摇。
不一会儿，屋子里都是白烟。
林海凤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呦——今天阿娇回来烧饭了？”外面传来大伯母赵永梅的声音。
林海凤心中一沉。
赵永梅见进来，精明的眸子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原来是阿凤呀，我还以为阿娇回来烧饭了，正想说道说道……”
“大嫂，你坐！”林正平搬来凳子。
“不用不用，我还要看店！”她嘴上这么说，人却坐下了，不怀好意地打量林海凤说，“一晃眼，你家阿凤都这么大，可以嫁人了！”
“国家规定二十周岁才可以结婚！”林海凤脱口而出。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姨妈的女儿十七岁就跟着那男人，怀孕生了儿子，到了二十岁补的结婚证！”
“我才不要那么早结婚！”林海凤冷着脸说，“我现在才十六！”
“我是说快了！这女人呀，像菜市场的小青菜，早上卖时水灵灵的，鲜嫩！到了中午就差点了，隔夜就蔫了！找对象要趁早，我手上有几个好小伙，要不要挑一挑？”
“不用了，你还是让大柱哥早点交个女朋友吧！”
“他是男人，不急！哈哈，到大学毕业再找都没事！如果有份好工作，还怕没对象？”
林海凤看不惯她的嘴角，干脆不理。
父亲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来说去还是怪老婆不安家。赵永梅火上浇油，还说她为了点小钱四处跑，会让人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多穷呢！”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林正平，直到赵永梅走了，他还是没缓过神，默默掏出烟来，点燃，使劲地吸。
“阿爸，你别听大伯母的。她是眼红，怕我妈賺钱！”
“别乱说！”林正平喝止。
林海凤撇撇嘴，在锅里下了水。
“阿爸，你先烧着火，我去叫他们回来吃饭！”
“叫什么，让他们饿死算了！”
林海凤知道这是气话，没理会，擦了擦手便跑出了门，去邻村那个戏台前传，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手推车，上面放了个大大的锅，正热腾腾地烧着。不知是不是中午，大家肚子饿了，还是生意本来就很好，摊子前面围了不少人。
“阿姐，过来帮忙！”林一龙眼尖，大喊道。
许玉娇正在算钱，见女儿来了，眉开眼笑。
“快点，找钱！”
“好的好的！”
林海凤赶紧过去一起帮忙，奇怪的说：“戏都唱结束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就是结束才人多！”林一龙自豪的说，“那些演戏的也喜欢吃我们的串串，一买就一大把！”
林海凤笑了笑，等这拨生意做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已经中午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吃什么？”
“青菜米面！”
林一龙不满的说：“我想吃炸排骨！”
许玉娇瞅了他一眼，笑道：“明天给你买！快收拾东西吧，你爸性子燥，等毛了，肯定又有意见了！”
“阿妈，要不你这几天先别卖，休息一下？”
“这可不行，钱不会休息等我，何况做戏就十天，没了就没了，还不知道下一批哪里卖呢！城里太远，来回实在不方便！”
“可以坐车！”
“我们小本生意，能省则省！”
林海凤觉得有道理，不再劝了，跟他们一起收摊回家。父亲已经烧好面，正在舀到碗里，分给大家吃。
“你们还舍得回来！”他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们赚了钱，下馆子去了！”
林一龙听不出来，还笑着附和：“阿妈，什么时候，我们去大吃一顿，我长这么大还没下过馆子呢！”
“还没賺钱呢，就想着怎么花啦！”许玉娇推开他。
林海凤感觉气氛不对，怕他们吵架，赶紧说：“吃饭！吃饭！”
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吃面，林正平又开始唠叨了，说许玉娇为点小钱，家也不管了，还带坏儿子，不求上进。
“我没有……”许玉娇刚想争辩。
林海凤赶紧在桌下拉住她的手，示意忍忍，少说几句。父亲的性格她知道，你若顶他，他觉得丢脸了，更来劲。
“我这不是想存点钱，以后修房子吗？”
“我来！”
许玉娇不说话了。
林正平一个人碎碎念，没人搭腔，他也不说了，吃完饭，又开始抽烟，望着地面，满脸忧郁，好像有愁不完的事。
林海凤看着他，很无奈。父亲的观念老旧，又固执，很难改，虽然现在没吵起来，不代表就太平了。
下午，父亲又下地去了。
林海凤守着母亲，询问这几天的情况。
“还别说，这小东西五分一毛地卖，挺賺钱。”许玉娇很兴奋，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只要卖的多，比种地好，活还轻松！”
“阿妈，你除去成本，赚了多少？”
许玉娇防备地问：“你是自己想知道，还是替你爸问的？”
“看你，这个还保密？”
“我不是防你们，是防着你奶奶！你爸是孝子，有点钱就往她那儿送！我可不想又便宜了老家伙！”许玉娇生气的道。
“放心啦，我不告诉阿爸！”
许玉娇伸出三根手指，得意的笑。
“还可以，三块了！一周三块，一个月十二块。”林海凤鼓励道，“比种地好，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就卖个几百块钱，扣掉农药种子，没赚多少，还要看天吃饭！”
许玉娇咯咯地站起来：“傻丫头，不是三块，是三十啦！”
林海凤心中咯噔一下。
“哇，竟然这么多！”
“我也没想到！再存点，我过年给你买件棉袄穿穿！”她喜气洋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