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虞殊问2019-09-05 09:143,257

  “师傅……”这还是柳笙第一次参与这种治疗,难免有些紧张,紧张得连平日甚少出口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云歌岚趁着洗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怕,为师在呢。”

  这句话仿若定心丸一样,让柳笙一直颤抖的手都平静了下来。只见云歌岚麻利的将手浸入滚烫的热水中洗干净,然后用暴晒过后的纱巾擦干,柳笙则站在她身后,给她的的罩衣打结,这件衣服是她之前吩咐做好的,同样用水煮过,然后暴晒,最后放入盒子撒上药粉保存。衣服跟小儿围兜一样,绳结都绑在背后,需要人帮忙才能穿好。

  她的长发一早就用干净的布巾包好,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忙完这些,柳笙把白念之放进来,两个人互相给对方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

  待一切都准备好,云歌岚也用烈酒给方曜从头到脚都擦拭了一遍,混沌状态的方曜只觉得周身都是彻骨的冷,以及彻骨的痛,身体里仿佛游走着许多的虫子,不停的乱窜,可是由于他吃过紫云丹,心脉周围似乎都被冻住了,那些虫子完全冲不破桎梏,只能俞加狂乱的横冲直撞。

  虽然知道方曜现在是昏迷的,但为了不让他乱动,柳笙跟白念之只能用布条将人绑在床上,牢牢的固定住。

  “来不及弄麻沸散了,柳笙,你隔半个时辰就给他扎针止痛,白大郎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三人分工合作,白念之接过荣叔递进来的药,腥臭的药汁被灌入方曜嘴里,滚烫的药液驱散了些许寒冷,让方曜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想喝更多。

  等待药效发挥的时间,云歌岚指导着柳笙给方曜心口扎针,等他一头汗水的弄好,云歌岚才严肃的盯着白念之:“白家大郎若是不怕,就留下来,但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质疑我,否则,我无法保证世子安危。”

  白念之注视着她的眼睛,她认真做事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

  “事已至此,云娘子自便。”说完他后退半步,却没有离开。

  云歌岚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伴随着皮肉划破的声音,白皙的胳膊上露出一抹暗红色,发黑的血肉里蠕动着发丝一样的蛊虫。

  十年时间,利用方曜血肉饲养出来的蛊虫不知凡几,胳膊上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血淋淋的画面猝不及防,白念之并不是无知孩童,这些年伤过的人不知凡几,自己也曾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却没有那一次,是这样直白的跳进他的眼里,生生的将皮肉一层一层分离开,空气中不但夹杂着血腥味,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那是蛊虫的味道。

  母蛊已死,子蛊就没有一刻消停过,幸好之前云歌岚留下的药丸里有压制蛊虫的,不然方曜根本不可能等到他们回来。

  只是此药药性甚烈,方曜孱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于是柳笙再次拿出一颗紫云丹,用来压制药性,结果就是各方都在方曜的身体里不断的打架,最后打着打着,方曜就直接陷入了假死。

  假死的人浑身冰冷,血液流动的速度也会变慢,等于是变相的限制了蛊虫的游动,能让云歌岚有更多的时间来拔除它们。

  ‘无病’其实是无解的,真正的解法只有划开皮肉直接挑出蛊虫,但是这种做法危险性非常的高,稍有不慎,就会划破血脉,让人失血而亡。这种事情其实应该交给手更稳的柳笙来做的,但是一来他没什么经验,二来,他对人体血脉的了解并没有云歌岚多,所以最后动手的,还是云歌岚。

  云歌岚拿出金针,两只手一起才能将针扎进穴位里,阻止了蛊虫向上移动,然后用另一根细如发丝的金针,将蛊虫慢慢的挑出来。

  挑出来的蛊虫被扔进了她之前磨好的药粉里,蛊虫沾上药粉立刻停止了蠕动,随着一条条蛊虫被挑出来,方曜的胳膊也不成样子了。白念之曾想别过脸不看,最后还是生生忍着不适,一眨不眨的看着云歌岚的动作。

  发丝一样的蛊虫特别考验眼力,还考验手力,花了近两个时辰,云歌岚才将胳膊上的蛊虫全部挑出来,柳笙一等她停手就赶紧撒上药粉,白念之则扶着她到一边坐着,看她将微微颤抖的双手伸进冰水里降温。

  “要休息一下吗?”白念之有些担忧。

  云歌岚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把手在冰水里泡了一会,旧伤的灼热感降下去后,她才把手拿出来,用烈酒清洗。

  柳笙已经把方曜的胳膊包扎好,荣叔再一次敲门,送上新的热水跟纱布,再将脏污的盆子端出去。

  一整个晚上就在忙碌中度过,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才堪堪处理完方曜的两条胳膊。等云歌岚放下薄如蝉翼的刀片时,两只手都是颤抖的,简单的吃完一点干粮后,柳笙不得不用布条将金针跟刀片绑在她的手上,因为她的双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疼痛不已。

  拔蛊的时候荣叔跟梁二嫂子就一直在厨下忙着,不断的煎药烧水,拔蛊的间隔不能太久,因为方曜常年吃药,很多药对他而言收效甚微,若是停太久,药效会大打折扣,所以哪怕双手痛到抽搐,云歌岚也不敢停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第三日清晨,云歌岚终于拔出最后一根金针,那是守住心脉的金针。金针取出来的那一刻,方曜的心跳停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

  柳笙坐在床边给他把脉,确认他脉搏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念之不放心,仍守了大半个时辰,看着少年一脸苍白,但呼吸平稳的样子,紧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云娘子,我家公子当真……好了?”荣叔几乎不敢置信的问。

  云歌岚虚弱的笑了笑,她双手伸进冰盆里降温,接连三天的不间断的治疗,让她双手疼痛肿胀得不成样子,唯有放在冰里会好些。

  白念之推开门,就见她抱着一盆冰,脑袋一点一点,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扶着她的头,想让她回床上去休息。

  哪知对方只是迷蒙着眼睛看了他一下,然后就彻底睡死过去了,白念之伸着手,愣了好久。

  直到荣叔端着早饭过来,就见白念之脸色古怪的杵着,往前一看,发现他的手撑在云歌岚脑袋旁,被她当做了枕头。

  非礼勿视。

  荣叔默念了好几遍,这才目不斜视的把早饭端进屋里。

  前些日子柳笙就搬过来这边住着了,吃着早饭他问了一句白念之跟云歌岚人呢,荣叔淡定的回了一句不知道。柳笙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于是作罢。

  给方曜灌进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柳笙才终于撑不住,躺在一边的脚踏上睡着了。

  却说荣叔出门,外间只剩下一个空了的冰盆。

  许是累的狠了,云歌岚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整个人瘫在床上不愿动弹,就在她纠结着到底是继续睡还是起来填一下肚子时,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明显已经休息好了的白念之,他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白米粥,一个匣子,手中还拎着一捆布巾。

  “你醒了?”白念之将东西放下,招呼她过去吃。

  云歌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手上似乎绑了东西,指尖黏糊糊的,似乎是药膏,凑近鼻尖闻了闻,是归来去自产的化瘀散。

  “我问了你们坐堂的薛老先生,他说这个药膏对你手上的旧伤最好。”说着他熟练的解开她手上的绷带,擦干净,再仔细的上好药,重新绑好。

  整个过程云歌岚都没有出声,也没有拒绝,默默的用另一只手喝着米粥。

  “曜儿现在还没醒,柳小大夫给他喝的还是你先前开的药,略精简了些药量,你既清醒了,先去看看吧。”

  “……好。”

  方曜的药方没有问题,还没醒来是身体消耗太大,不足以支撑他醒来,云歌岚没法把脉,只能把方曜的脉案看了一遍,确认没事了,才嘱咐柳笙重新开药方。

  “……大黄的分量是否略多了些。”

  “不多,他这次动刀子的地方太大了,而且先前用的药药性比较烈,大黄可以适当多一分。”

  “行,我回去抓药。”柳笙起身准备离开。

  云歌岚想了想,让他把另一位许大夫带过来,许大夫更擅长跌打损伤,如今方曜蛊毒已除,只剩下外伤,换许大夫来照顾,更为合适。

  “娘子的医馆里只有许大夫擅长外伤吧?”白念之忽然出声道。

  云歌岚:“确实,不过岳麓城里受外伤的人毕竟少,不碍事。”她以为白念之是担心她医馆里无人坐镇。

  其实白念之担心的是她的手,当年她的双手也是因外伤所致,想来这些年并没有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否则便不会是这副光景。

  只是当许大夫过来时,白念之就特意问了一句,许大夫闻言只是摇摇头,不做声。

  不是治不好,而是他不会。

  这世上,除了云家老祖宗,根本没有人能医好她,而云家老祖宗早已仙游多年。

  为医者,常常不能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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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医女乱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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