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浩瀚,碧蓝碧蓝,风平浪静,蓝天白云,天水相映,桨叶在水面留下点点涟漪,船头堆起细碎的浪花,小船拖着漂亮的轨迹缓缓前行……
鸟儿不时掠过水面,偶尔有鱼鹰扎进水里捕食。
苏斩站在船头,云诗诗和小信子站在船中间,准备随时保护苏斩,防止他第三次落水。
行船带起的风凉凉爽爽,苏斩很是惬意,望着大好河山和水天美景,想起背井离乡来到大唐盛世,不由心生感慨,手舞足蹈高声诵道:
客路青山外,
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
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
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
归雁洛阳边。
没等苏斩最后一个字落下,小信子就突然叫了一声:
“好啊!”
苏斩正沉浸在诗情画意中,还是手舞足蹈的,诗刚刚吟诵完,还没站稳,冷不丁吓了一大跳,就失去平衡,差点儿来个倒栽葱,从船头栽下去。
云诗诗和小信子及时上前,一左一右护在苏斩两侧。
小信子说:“少爷,你咋高兴这样,都蹦跶起来了!看看多悬没掉下去,咋不加小心呢!”
苏斩的心还在砰砰乱跳,所有的诗情画意,都被小信子一声不合时宜的喝好,给吓得烟消云散,气恼地说:“你叫唤什么?”
小信子有点儿蒙登:“奴才没叫唤啊!”
苏斩:“你喊什么玩意儿好啊?”
小信子明白过来:“嘿嘿,少爷,奴才不是叫唤,是说你作的好诗!”
苏斩:“好个屁!既然你说好,那就说说本少爷的诗意是什么?”
小信子是外国人,就是前面所说的昆仑奴,黑人,生在南洋的一个海岛上,父亲是船长,他八岁时,其父遭遇海盗被杀,他被俘虏,海盗将他卖到大唐做奴隶。
在盛唐时期,长安与洛阳就已经是国际化大都市,各种肤色的人满街走。黑人奴仆和黑人艺人很多。
当时流传的一句行话,叫作“昆仑奴,新罗婢”。
新罗的婢女等同于今天的菲佣,受过专业训练,乖巧能干。
而昆仑奴个个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贵族豪门都抢着要。
也是小信子具备性情温良,踏实耿直的优点,才被唐老爷看中,买进府做奴隶,给唐三败服务。
其实,小信子本身也没啥文化,也不懂中国的文化,就是学会了说中国话,认识几个中国字儿,还会卡卡戳。
小信子也没怎么听苏斩朗诵的诗,听也听不明白,就是瞎起哄,所以,一听苏斩让他说说诗意,他就蒙了。
可是,他的叫好也喊出去了,要说没怎么听或者没听懂,也没面子,于是就胡诌道:
“少爷,你的意思是,想吃了诗儿,又舍不得下口,所以闹心。”
苏斩一听,这小子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不由哈哈大笑。
“嘿嘿,奴才说对了吧!”
小信子以为苏斩大笑就是他说对了,可他不知道大笑也有很多种,有人大笑,那是要杀人的!
云诗诗非常生气:“对个鬼!你能不能不胡说八道!”
小信子哪里肯服:“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不信你问问少爷!”
云诗诗:“我不问,你问吧!”
小信子:“少爷,你拿出个态度,奴才说的对与不对?”
苏斩心里还不舒服呢,没好气地说:“对个屁,你就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一点儿也不贴边儿!”
“怎么就不贴边儿呢,你做的诗,奴才看就是这么回事儿!”小信子还犟。
云诗诗:“你就是死爹哭妈的犟种!”
小信子也不示弱:“我才不是死爹哭妈的犟种!”
苏斩说:“你们两个别挣了。这首诗并不是我作的。”
小信子:“啊!少爷,不是你作的,你怎么咋咋呼呼,喊得很有劲!”
苏斩:“我站在船头,看着这江山如画,不由心生感慨,就借用他人的,抒发我的心情啊。”
小信子:“少爷,你借用谁的诗呢?”
苏斩:“很可惜,诗人的名字我记不住了,但诗的名字叫做《次北固山下》。”
云诗诗说:“少爷,奴婢知道诗人的名字?”
“呃,”苏斩倒是很意外,云诗诗竟然知道诗人的名字,他很想知道,“诗儿,讲来本少爷听听。”
云诗诗讲道:“少爷,诗人姓王名湾,是咱们大唐玄宗先天元年进士及第。”
先天是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后的第一个年号,始于712年8月,终于713年11月,共计1年余。距此时已经50余年。
苏斩:“这么说,你应该读过这首诗了?”
“是的,少爷。”
苏斩很感兴趣,也想借机了解一下云诗诗的身世:“诗儿,请你给本少爷讲解一下怎么样?”
苏斩的一个“请”字让云诗诗感到愕然!
父亲被害七年了,她做了七年奴隶,在这七年里,没有人对她用过一个“请”字,她就是一头牛、一匹马,别人用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主人竟然客客气气的对她用了一个“请”字!
她内心的冰山仿佛涌起了熔岩,就要顺着泪腺奔涌而出,但她抑制住了!
这个少爷自从死而复生以来,不止一次给她感动,对她处处尊重,再也没把她当做奴隶!
苏斩并没注意云诗诗,他的眼睛望着远方飞翔在芦苇上空的仙鹤:
“诗儿,讲啊!”
云诗诗回过神来:“少爷,我刚才想了一想,现在就讲,但你可别怪奴婢班门弄斧啊。”
小信子也想听听,反正,他这个人,就是啥都想知道:“啰嗦,快讲!”
云诗诗:“这首诗说的是王湾在冬末春初之际,乘船在北固山下停泊的时候,见到旭日东升、青山绿水、春意萌动、大海苍茫、潮平岸阔的壮丽景象,恰好,一群北归的鸿雁正从蓝天上飞过,勾起他的乡愁,想托鸿雁捎个信,问候一下家里的亲人。少爷,我就是这么理解的,不知对与不对?”
“诗儿,你真行!”
这个解释让苏斩这个学霸十分满意。
既然他曾经要以死摆脱现代社会,那么,他就应该了无牵挂了,可是今天的景色,确实勾起了他淡淡的乡愁,故乡难忘啊,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吟诵王湾的这首《次北固山下》。
云诗诗试探道:“少爷,奴婢不明白,你可是出生在这个地方的,为什么想到了这首诗呢,你不会有什么乡愁吧?”
“哈哈哈哈,本少爷哪里有什么乡愁,不过就是这个时候,这水面浩瀚的也像大海,我刚好想到了这首诗,就随意吟诵出来罢了!”
苏斩看一眼云诗诗,暗想,这个小丫头,很不简单啊,开始试探他的底细了,看来,以后可要防着她!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小信子傻啦吧唧的好糊弄,这小丫头可别成了身边的定时炸弹啊!
苏斩他们只顾着谈论王湾的诗,不知不觉,小船竟然偏离了航线,向芦苇丛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