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湄与惠清在屋内听到雷声,忙顺着山路跑过去,只见玄熙被雷劈掉了一条胳膊,倒在那里奄奄一息。惠清蹲在地上,含着眼泪看着他,眼睛里即有恨又有爱。
玄熙大口喘着气道:“小尼儿……我……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你……不必为我伤心,只是……”玄熙的呼吸愈加急促起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便一头歪过去没了气,只是那双眼睛却不肯闭上。
惠清伸出手,将玄熙的眼睛合上,木木地蹲着。
燕湄将惠清扶起,说道:“玄熙一生做尽坏事,我即饶了他,老天爷也不饶他,他此番是罪有应得,师姐就放下吧。”
惠清无语,只与燕湄相携着回了静溪庵,一头倒下便睡了。
燕湄与惠清在静溪庵住了几日,子衿便暗里催她,既然事情已经了结,那玄熙和尚也死了,就不要再耽误时辰了,还是快快与他回木华山学道习武才是正事。
燕湄本想与师姐就在此常住不走了,玄熙和尚已死,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们了,她想就这样守着师太、师姐过一辈子。可是转念一想,翘翘还在木华山等她回去,更要紧的是与那花遐思的一年之约也快到了,她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嫁给花遐思做他的夫人。一想到自己将要由一个不喑世事的小女娃变成别人的夫人,她竟有些惴惴不安。身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只好忍痛与师姐告别,临走又到师太的坟上坐了半晌,才与子衿回到木华山。
依旧是日日习武学道,功课紧张异常,不同的是翘翘有时会与他们一起耍上几手,笨拙的样子竟给他们枯燥的课堂增添了许多乐趣。
花遐思已经两个月有余没有到木华山探望燕湄了,燕湄晓得他为了老姐的婚事东跑西跑的,自是没有闲暇,这样也好,他先借老姐的婚事历练一下,到了自己大婚的时候便不那么生疏了,岂不两全其美。
转眼与花遐思的期约已到,燕湄第一阶段的学习也结束了,功力自是增长了不少。
这日,燕湄来到子衿的静思居与他告假,说自己与花遐思的期约到了,她要下山与他会面。
“湄儿这一走,还会回来吗?”子衿十分担心地问,唯恐燕湄一去不返。
“师父放心,燕湄只是去履行约定,并不是马上要与他成婚,自然还会再回木华山。”
“湄儿,不去可好?”
“师父难道想让燕湄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不,只是……那花遐思,他对你好吗?”
燕湄的脸忽地红了,低头道:“师父,花遐思对我是极好的,这个师父尽管放心。”
“湄儿你知道师父的心思……”
“师父!不管前世如何,今生我终究是欠了他一条命,此恩必报,还望师父成全。”燕湄唯恐子衿说出内心所想,便打断他。
子衿长叹一口气想,既然今生注定与湄儿有缘无分,便成全了她吧,心却像被尖刀一下下扎了,疼的直打哆嗦。他骂自己道,白子衿!你心中不是只有静姝一人吗?如今却又为了燕湄难受,却是何故?静姝,燕湄,云想……似是非是。
子衿见燕湄如此坚持,只得说道:“师父准了,你去吧,自己多保重,有事马上回木华山,师父永远是你的支持者。对了,还有那翘翘,你若是不方便带他,就让他在木华山等着吧。”
“谢师父!”燕湄谢过子衿便转身离去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与花遐思见面,燕湄的心情变得异常好了起来,她到牡丹阁换了件整齐的衣裳,又将盘起的头发散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铜镜一照,对自己甚是满意,正欲出门之时,忽然想起花遐思送她的那颗随侯珠,即是定情之物,如今要去赴约,当然要带着。便将那珠子拿了出来藏于袖中,欢欢快快地下山去了。
当初与花遐思约好的是在半山腰那个养伤的山洞见面,燕湄便一路直奔那个山洞,谁知到了洞里,却不见花遐思的身影,一年前用过的物什却都还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
燕湄踏进这里,便想起了花遐思对她的种种好处,想起了情窦初开时的那种心跳与热切,一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好似发生在昨天。
燕湄在洞里等了三天,花遐思并没有应约而来,燕湄有些急了,后悔当初没有与他去应谷山见他的老娘与老姐,如果当初去了,她现在便可以顺路去应谷山找他,也不用在此坐着干着急。应谷山不远,走两三天就可以到了。
燕湄暗想,也许花遐思有事被缠住了也不一定,再等上两三日,若是他还没来,自己就返回上山,他来了自然会到上山找自己。所幸一年前遗留在这里的物什还十分充足,再住上几日不成问题。
燕湄便每日出去游逛,虽来这木华山时间不短了,但因平日并无闲暇出来,所以这木华山的景致她只略知一二,趁此时正好鉴赏一番。
这日,燕湄来到南面的山坡上,这南面的山坡因朝阳,所以竟孕育出许多奇花异草,微风中带着花草的气息,十分惬意。不远处有个山洞,木华山的山洞并不少见,稀罕的是这个山洞的洞口前垂下许多藤蔓,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草帘子,别有一番风趣。
燕湄喜欢那草帘子,便走过去瞧个究竟,近了一瞧竟不知形成那帘子的是什么草,摸上去绒甸甸的,十分柔软,燕湄拨开帘子,欲进洞探个究竟,便朝洞内张望了一眼,燕湄听这声音分外耳熟,看那男子的相貌轮廓也分外眼熟,一时间竟呆住了。
那男子该是听见了动静,停止了身下的动作,转头望了过来,燕湄便瞧见了一张熟悉而亲切的脸——花遐思!
那厢男女正在行房中之事,这厢燕湄瞧见行那房中之事的是自己的未婚夫,而身下的女子又不是自己,一时尴尬之意汹涌而来,脸上烧的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湄从未经过男女之事,如今却撞见一出活春宫,而这出戏的主角竟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做夫人的花遐思。
就在这当,燕湄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该扭头就跑,还是该怒斥他们一番?若是就这样走了,显得自己太窝囊,正好合了他们的意,若是不走,与他们大骂一顿,又失了面子,嗨!左右这是个绿帽子是坐实了,与他们对骂一顿又如何!
燕湄松开自己手中的绿藤,拍拍手站直了身体,酝酿了几句台词。
此刻花遐思急急从女子身上翻下来,披了件袍子奔过来:“湄儿!”
女子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燕湄,不知为何花遐思如此紧张她。
花遐思奔到燕湄身边,正欲解释,燕湄不容他开口,利索地抬手冲他的脸上“啪”地扇了一巴掌,讥讽道:“我当是谁这样无耻,青天白日的躲在洞中行男女之事,原来是花狍精!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天上那些神仙断不会这样。”
“湄儿,你听我解释!”花遐思听出燕湄讥讽他是兽,比不得天上的神仙品阶高,不免又急又恼。
“有何解释的?你倒是说说,哪种解释比我亲眼瞧见这活春宫更有说服力?”
“湄儿,我……”
“不要叫我湄儿!我嫌脏了这名字!”
“好,好,是这样的,我花遐思自以为配不上你,你是人,而我是兽……”花遐思本来生了一副好面孔,此刻却因紧张满脸的肌肉乱跳,生生地变丑了。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告诉我你是兽类,我燕湄何时嫌弃过你?”
“湄儿虽不嫌弃我,但我自己嫌弃自己,湄儿,是我负了你,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忘了我吧!”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原来始乱终弃也可以按上一个这么好的理由,日后你若娶了夫人,一句配不上她便可以将她休掉!”
“湄儿不要这样说,生生伤我的心。”
“今日到底是谁伤了谁的心?你我本来约好一年之后拜堂成亲,如今我来找你,你非但没有按时赴约,还躲在洞中与别的女子行苟且之事,若不是我亲眼撞见,你要瞒到我什么时候?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先前躺着的那女子,此时听出了几分端倪,方知自己不小心陷入了捉奸现场。
那女子胡乱穿了衣服,跪到燕湄面前:“都是妹妹的错!求姐姐原谅槐米,槐米这就走,姐姐千万不要动怒!”
“该走的人是我,是我扰了你们的好事,花遐思,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燕湄说完便跑去,花遐思在后面追了几步便折回,终究不是真心要追,只做做样子罢了。
燕湄一口气跑到半山腰,远望悬在山峭的洞口,脑补着他二人的情景,眼泪便刷刷地流了下来。刚才只顾生气,不觉得怎么伤心,现在那股生气劲过了,方才觉得心痛的很。花遐思身下的女子本应是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换作了别人,她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她也不想知道了,何必与一个让人恶心的男子斤斤计较。
忽觉袖中有一物沉甸甸的,才发现刚才只顾生气了,竟忘了归还花遐思所赠的随侯珠,若是此时再返回去归还,又嫌看见他们恶心,索性将那珠子拿出,一把掷到悬崖之下,只当扔了就扔了,却不曾想悬崖下面却传来一声“哎呦!疼死我啦!”这声音不男不女,非常陌生。燕湄心下疑惑,伸头去看,却见云雾缭绕,并没有人,便怀疑自己被花遐思气的生了幻觉,也不多想,只切切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却说那花遐思,自从在他老姐大婚那日撞见了槐米,心中甚觉这女子可爱的紧,便日日思念,最后竟不可遏制,托他老娘打听此女子是谁家的丫头,他老娘起初并不同意,可是禁不住他日日磨人,只得帮他打听了,原来在女子竟是花遐思那山猫姨妈带来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