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燕湄与子衿,不到一刻钟便心急火燎地飞到静溪庵,在庵外落稳了。离开整整一年,站在静溪庵门外,见静溪庵更破败了,两扇斑驳的木门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因刚办完师太的丧事,门两侧还有未剥落的白色挽联,更显得这小小的尼姑庵愁苦孤寂。
子衿见这里土阶茅屋,庐舍简陋,不禁心酸的厉害,可怜的湄儿,竟然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师父,我一人进去吧,您在外面等我。”燕湄看着两侧的挽联,强忍住心中的悲痛。
“湄儿,你是怕我进去不方便吧,那我隐了身跟在你后面,需要的时候你叫我便好。”
“也好。”燕湄轻声道,说完便轻叩木门。
良久,里面没有动静。
燕湄又叩了一次,在外面叫到:“师姐!开开门啊,是我。”
只听院内传来细细的脚步声,片刻便有一位削瘦的尼姑打开了门,这尼姑正是惠清。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来人,好像不相信燕湄在此时回来,确认无误后,马上抱着燕湄痛哭起来:“师妹,真的是你,你来晚了,师太她走了。”
“师姐,我,我听翘翘说了,所以才急急赶回来。”燕湄止不住哽咽道。
惠清四处看了一看,将燕湄拉进来,警惕地将门关紧,从里面插上。惠清将燕湄引进房间,房间虽旧,但收拾的干净利落,一切与燕湄走的时候没有两样。
“师姐,快与我说说师太是怎么被那和尚害死的。”
“一言难尽。”惠清神情黯淡,还没开口却垂下泪来,将燕湄走后那玄熙和尚所做之事一一道来,说道最后竟哽咽难止,二人不免又哭了一回。
哭毕,燕湄对惠清说:“师姐,那玄熙和尚作恶多端,我这就去结果了他的性命,拿他的人头做师太坟前的祭物!”
“师妹万万不可冲动!那松林寺有上百号和尚,只有一小部分看不惯玄熙的作为,余下的大部分都与那玄熙穿一条裤子,师妹去了是自投罗网!”
“师姐,我在木华山学到了一些本事,师父说我在凡界是顶厉害的了,我不怕他!”
“你再厉害一人也抵不过上百号和尚,听我的,千万不要冒险!”
“师姐若是这样说,那师太的仇何时才能报?”
“师妹听我一言。那玄熙和尚平时都是日日夜里来此,这几日因是师太的落停的日子,所以他没有来,昨夜将师太落葬了,我出去化缘的谎言又被拆穿,估摸着他这一两日该来了,等他来了以后,师妹可趁他势单力薄将他制住,到时候要杀要剐便是师妹说了算。”
“师姐,今夜他会不会来?”
“这个我说不准,但我敢保证三日之内他会来的。”
“三日太久了,师姐,我恨不能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燕湄恨的银牙咬的格格响。
“师妹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说是三日了,就让那玄熙和尚的人头在项上再长几日。”
燕湄忽然眼珠一转,道:“师姐,那和尚还是每日下山去吗?”
“据我所知是的,他每日到山下卖艺招生。”
“我有一个能让他今夜来的办法,只是要委屈姐姐了。”
“哦?你说。”
燕湄在惠清耳边低语了一番,说到最后,那惠清攥紧拳头道:“只要能早日给师父报仇,我认了!”
燕湄轻语道:“委屈姐姐了。”
说完便陪惠清到厢房梳洗了一番,又让她换上一套齐整的衣裳,惠清经过这一番打扮,立时周正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光泽。打扮完毕,惠清道:“师妹在此候着,万不可私自去松林寺寻仇。”
“师姐放心,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师姐回来。”
惠清这才放心,便独自一人朝山下走去,走到一株大槐树下停了下来,焦急地四处望着。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玄熙沿路过来,等他走近了,便上前施礼道:“惠清有礼了。”
玄熙见是惠清,喜的眉开眼笑,只是一笑便露出满口的黑牙,显得相貌更加丑陋。原来惠清知晓玄熙每日下山的时辰和必经的路径,便与燕湄商议好在此等着。
“你这小尼儿,今日为何在此等候?”玄熙嘿嘿笑着,见惠清打扮的清新整洁,别有风味,便用手去托惠清的下巴,欲调戏一番。
惠清十分厌恶,躲开他的手,故作柔声道:“莫急,今日我在此等你,是要与你商议一件事。”
玄熙从未见惠清对他这样好过,便奸笑道:“你说,你说。”
“先前惠清不领玄熙的情,是因为师太管教太严,惠清不敢明着与玄熙私通,如今师太没了,这庵里就我一人,自然是我做主,你我日后便可日日在一起了,也不用瞒着谁,或者我干脆蓄起发还俗,做你寺中的香客,日日留在你寺中,岂不是更加方便?”
“小尼儿所说是真?”玄熙听了惠清的一番话,欣喜若狂,只怕她打诳语。
“惠清怎么敢欺骗玄熙。”
“你这小尼儿,今日总算开窍了,蓄发还俗倒也不必,以后夜夜相会自是真的。”玄熙一面说着,便去扒惠清的衣裳:“不必等到今夜,既然小尼儿也想的厉害,不如就在此解决。”
“玄熙莫急!让过路的人撞上了晦气!你不差这半天功夫,今夜我给你留门,你早些过来尽享鱼水之欢。”惠清说完便忙急急转头上山去了。
“好!好!好!”玄熙在身后连说了三个好字,满足哼着小曲地下了山。
却说玄熙一想到今夜可与惠清痛快地行隐曲之事,心中不免浮想联翩,却说这男女之事,若是你情我愿,便是双方交好,对二人来说都是好事,若是一方不情愿,另一方便是强迫,自然也不畅快。想是这玄熙和尚深晓得其中道理,这一日也没心思耍他的把式了,只早早在集上称了两样点心,挨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急急地上了山。
这厢燕湄与惠清早已准备好,惠清在屋内等着,燕湄则在门后藏好,只等那玄熙进来。
却说玄熙来到静溪庵,伸手推了一下门,果见门没有上锁,“吱呀”便打开了,他心中窃喜,熟门熟路地来到惠清住的厢房,拉着长腔腻腻地叫道:“小甜心,我来了。”
惠清在房中回答:“门没插,你进来吧。”
玄熙和尚一步便踏了进去,见屋内黑乎乎的,便谄笑着道:“小甜心真有情调……”
话没说完便觉腹上挨了一脚,疼的他“啊!”地大叫一声,随即吼道:“什么人!”
原来此时天还没有黑透,玄熙从外面进来只觉眼前一抹黑,燕湄与惠清因一直在屋内,所以能看清那刚进门的玄熙。
燕湄也不说话,只朝他的头上、腹部猛打了几拳,玄熙被打的直转圈,定了一下才看清,原来屋内还有一个女子,便是这个女子冲他使的阴招,一时怒气冲天,挥拳挡了一招。燕湄一低头,躲过了他这拳,人却钻到他腹下,忽见袖中银光一闪,那玄熙便应声倒下,一股血腥味喷了出来。
惠清闻到这味呕了几下,起身燃上灯烛,才看清那玄熙倒在地上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异常幽怨,抖着嘴唇问道:“你……为何害我?”
惠清打了一个哆嗦,竟不敢直视他,心想,才不过两日,这小小的静溪庵便经了两次血腥事件,真是罪过。
燕湄正要再补上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惠清却忽然道:“师妹且慢!”
燕湄不解地看着惠清,等她说下去。
“师妹,静溪庵是佛祖圣地,佛祖一心向善,你……还是放了他吧。”
“师姐,你为何要我放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忘了师太是怎么死的?忘了他是怎么欺凌你的?”
“他……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有了这次的教训,他定会改过自新,师妹就暂饶他一次。”
“师姐,你疯了!只怕他本性难移,待伤好之后还会继续害人!”
“师妹……”惠清竟掉下眼泪:“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你就饶了他吧。”
玄熙和尚听惠清说腹中的孩子,便吐出了两个字:“孩子?……”眼神尽显温柔。
燕湄按捺住满腔的仇恨,咬牙切齿地说:“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若是日后你再为非作歹,被我知晓了你定活不到天明!”
玄熙和尚撑着从地上爬起,一只手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逃了。
夜幕降临,静溪庵静了下来,星星眨着眼睛,好似前世的情人来约会。更有一颗极亮的星星,挂在树梢上,像极了枝头燃的一盏灯。
燕湄想到了师太,想起了临走的时候,师太与她说的话,如今她为师姐出头了,却还没给师太修很大的庵,师太永远都不会看到那一天了。燕湄心想,师太,您会怪我放走了那玄熙和尚吗?师姐怀了那和尚的孩子,虽是孽胎,也毕竟是一条性命,您一向慈悲为怀,这次也定能原谅了那玄熙和尚吧?
玄熙和尚刚逃出静溪庵不远,忽然晴朗的夜空惊起一个炸雷,正劈在玄熙的头上,玄熙顷刻倒下。雷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玄熙绝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