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湄睡到黎明十分,忽被“噗通”一声吵醒,睁眼一看,原来是翘翘从窗户闯了进来,因用力过猛,跌在自己榻下,正揉脑袋呢。
“翘翘,你回来了?见到师太与师姐没有?”燕湄在被子里缩着头问。
“见到了。”翘翘呲着牙答。
“她们还好吗?”燕湄迫不及待地问翘翘。
“不好。”翘翘悲痛地回答:“师太死了,我只见到了师姐。”翘翘说着,不由得哭起来。
燕湄犹如历到晴天霹雳一样,猛地掀开被子跳到翘翘面前:“怎么会!翘翘你不许骗我,如果你敢骗我我马上将你身上的毛拔光!”
“姐姐,翘翘没有骗你,翘翘怎么可能拿师太开玩笑?”翘翘哽咽的更厉害了。
燕湄失神地自语道:“这么说是真的了?我出来的时候,师太还好好的,她还给我缝了衣裳、蒸了干粮,怎么只一年的时间,她竟然就去了?”燕湄的眼睛里含了一包泪水,在里面打了几转,终于没忍住落了下来:“翘翘,师太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怎么走的?”
“姐姐,我听师姐说,师太是因为保护她,被那松林寺的坏和尚玄熙打死的,这是三日前才发生的事情,我来的时候,师太刚刚落葬,我哭过师太后才回来的。”
“三日前!”燕湄的情绪瞬间瓦解,放声嚎哭起来:“师太,您为什么不等我回去!”
“姐姐,你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将自己哭病了,你若哭病了,翘翘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翘翘在一旁抹着泪劝道。
过了好久,燕湄才停止了哭泣,在心中咬牙道:玄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和尚,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给师太报仇!
燕湄正在悲痛欲绝之时,忽见子衿与二师兄、三师兄,一同进来,原来子衿见燕湄今日没有去华峰顶,便过来看她出了什么事。子衿一进门便见燕湄瘫坐在地上抽泣,忙问道:“湄儿,出什么事了?”
燕湄控制不住地抽噎道:“翘翘从师太那里回来,说师太仙逝了!”
子衿万分惊诧道:“哦?翘翘,这是怎么回事?”
“子衿哥哥,师太为了保护师姐,被松林寺的和尚打死了。”翘翘也抽噎着。
“这个作恶多端的和尚!”子衿握紧了拳头,又走到燕湄面前:“湄儿,你不要哭了,师父与你一同想办法。”
“师父!”燕湄此时心中悲痛万分,不顾有人在场,便一头扑进了子衿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子衿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劝道:“湄儿,莫再伤心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是你师姐该怎么办。”
“师父,我想好了,现在就回去,给师太报仇!”燕湄从子衿的怀中挣脱,站起来恨恨道。
“湄儿不要冲动,就算现在走,也要有个打算。”
站在一旁的捋桑早就看不下去了:“师父,何必那么麻烦,我今日就去凡界将那和尚除了,替小师妹的师太报仇!”
二师兄望舒道:“师弟,你难道忘记师父的门规了,在凡界不可滥用仙术法力。”
“难道就看着小师妹的大仇报不了,让小师妹痛苦么?”捋桑气愤说道。
“你们不要争执了,湄儿的事情我自然要管,但现在万不可冲动。”子衿劝说着自己的二位弟子。
“师父,我要马上回燕山,不然师姐怕难逃厄运。”燕湄突然说道。
“湄儿,那你打算如何回去呢?”子衿问。
燕湄突然跪下道:“师父,求您想办法将我送回去吧。”
子衿沉吟了片刻:“也罢,我就为你开一次戒。”说罢又与望舒、捋桑、翘翘道:“你们在此等候几日,我将湄儿送到凡界,待她将那边的事了结,我再将她带回来。”
“子衿哥哥,带上我吧,我与姐姐一起去给师太报仇。”
“翘翘你别去了,这次你姐姐去办正事,带着你不方便,你姐姐的武功在仙界虽然属于最弱的,但在凡界却算是顶厉害的了,打十个八个松林寺的和尚绰绰有余,你放心等着,不用担心。”
“唔,那好,姐姐千万小心,子衿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姐姐!”翘翘一面说着,又红了眼睛。
燕湄抱了一下翘翘:“好翘翘,有师父与我一起,你放心。”
“湄儿,我们走吧。”子衿扯来一片祥云,对燕湄道。
燕湄牵住子衿的手,随他登上祥云:“二师兄、三师兄、翘翘,我们走了!”
“保重!”几人齐声道。
那片祥云早已无影无踪。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将燕湄的头发吹散了,画面很美。
“湄儿,你怕不怕?若是害怕,闭上眼睛就是。”子衿用手臂环住燕湄的身体,小心问道。
“师父,我不怕!”燕湄大声回答,此时她的内心充满了仇恨,只想立时一刀捅了那玄熙和尚,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再说燕湄离开静溪庵去木华山学艺之后,净语师太与惠清更加小心谨慎,每日白天尽量少出门,到了晚上天刚擦黑便锁住门,为的是防那玄熙和尚前来找事。
那玄熙和尚在燕湄走后,从附近的庄里掳来一个刚成婚的新妇,有了这新妇,玄熙和尚便不再来静溪庵欺负惠清,静溪庵倒是太平清静了一阵子。那新妇的家人来松林寺要了几次人,无一不是被玄熙打的头破血流,后来便无人敢再来要人。寺里的和尚们虽极其厌恶他这种作为,却因他是寺里的住持,又有一身好武功,谁都惹不起他,只敢怒不敢言。可是谁知过了几个月,那新妇不堪其辱,竟用了一条白绫挂住脖子悬梁自尽了。玄熙和尚发现的时候,那新妇的身子已经凉透了,他只得将那新妇的尸身悄悄埋到后山,又怕引起别人的猜测,对外只说已经将新妇遣回。寺里的小和尚心中虽有疑虑,却没有什么把柄,此事不了而了。
新妇死了半月有余后,玄熙和尚便按捺不住,又来静溪庵寻惠清作乐,惠清自是不愿意,那和尚便夜夜翻墙进来,恐吓她若是乖乖就范则太平无事,若是反抗他便一把火将静溪庵烧了。静溪庵虽破旧,毕竟是净语师太与惠清的安身之处,惠清知道玄熙是说得出做得出的狠毒之人,怕连累了净语师太,只好含冤任他欺凌,只求他不要让师太知晓此事,那玄熙得手便罢,自不会告知别人,每夜只偷偷翻墙进来,天不亮便翻墙而出,如此便过了两三个月。
直到前几日,惠清突然发现自己月事过了十多天没有来,心中甚是惶恐,不得已将此事告与净语师太,净语师太这才知晓玄熙和尚夜夜来找惠清寻欢作乐,只怪自己老眼昏花,没瞧得出其中端倪。净语听了惠清的话,又见她这几日甚是无神,不停地瞌睡,便疑心惠清怀了玄熙和尚的孩子,与惠清道:“你身为出家人,却有了身孕,传出去定会让人说闲话,趁现在还没显形,你脱下这身道袍,去还俗吧。”
惠清却痛哭流涕道:“我自幼没有爹娘,离开静溪庵便没有其他去处,求师太不要赶我走,让我留在这里吧。”
净语师太心中甚是悲痛,静溪庵如今只有她与惠清二人,若是将惠清遣走,她一人岂不孤寂!再说,惠清是她自幼抚养大的,其情分虽不是骨肉,却也胜得过骨肉,若不是情非得已,她怎舍得让惠清走!
惠清见师太不语,又哭诉道:“师太一把年纪,若是惠清走了,师太一人怎么生活?惠清实实不放心师太,求师太留下惠清,惠清愿意端茶端饭侍候师太一辈子。”
净语师太叹道:“真是作孽呀!”
惠清只在一旁站着抽泣,净语师太默了半日方才说:“从今日起你便躲在这厢房不要出来了,我对外只说你出去化缘了,你耐心等待九个月,等这孩子生下来再出来,到时候便与外人说在外化缘时捡到一个遗弃儿,看他可怜,便带回庵中养活。”
惠清自是感激零涕,谢过师太,当天就躲进厢房中。这厢房内有个暗道,通往一个废置的菜窖,万一那玄熙来寻,便可从暗道进入菜窖躲一阵子。净语师太让惠清躲进厢房,也是这个用意。
惠清在厢房躲了几日,那玄熙和尚因寺中有事正巧没来,倒也太平了几日。
直到三日前的晚上,玄熙将寺中之事处理完了,才迫不及待地来寻惠清,可是翻墙进来之后,却发现惠清平日住的厢房上了一把锁,心下十分疑虑,又见北边的屋内有暗淡的烛光,以为惠清在北屋,便进来寻她,谁知惠清没有在,却之见净语师太端坐在地上念经。
玄熙和尚虽无恶不作,但见净语师太一个老婆子在念经,却也怒不得,只问她惠清去了哪里。
净语师太不紧不慢地回答:“因庵里缺少粮食,惠清前日下山化缘去了。”
玄熙自然不信,逼问净语将惠清藏到了哪里,净语只回答惠清下山化缘,其余的再问一概不知。玄熙见净语不说,再也忍不住了,像急疯了的恶狗一般,一拳便打在净语的胸口前,殊不知这玄熙是练武之人,出拳的力道自非同一般,那净语本就颤颤巍巍的,挨了这一拳,吐了一口血便倒在地上没有声响了,玄熙气愤离去。
惠清在厢房听见动静,也不敢出来,等那玄熙走后,才从窗户跳出来,到北屋一看,见师太倒在地上,身边有一大滩鲜血,鼻子里已没了气息,惠清骂了一声“千刀万剐的和尚”便觉一阵眩晕,也不省人事了。
惠清醒来已是后半夜,只觉得胸闷无比,趴在师太的身上哭了半宿,临明便下山托人写了讣告,张贴在静溪庵的木门上。以往的香客听说净语师太没了,便略凑了一些小钱,为净语师太置办了一套入殓的衣服及一副薄棺,帮着将师太葬了。此时正是翘翘回来之时,见静溪庵出了如此大变故,哭了一通才急急回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