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母亲忌日
胡捷婕2019-05-28 20:243,727

  秦家老爷子的电话打过来,只一句,“闺女,院子里的腊梅开花了。”

  秦缘知道,母亲的忌日到了。

  平时不讲究,今年是整寿。

  不管在哪里,都要回来祭祀的,更何况今年大家都在帝都。

  腊梅又称黄梅,“枝横碧玉天然瘦,恋破黄金分外香”。

  金黄似蜡,迎霜傲雪,岁首冲寒而开。

  久放不凋,香气浓而清,艳而不俗。

  家中的腊梅是母亲生前种下的,正好体现了这个女人刚强、美丽和理智的生活风格。

  听说,她母亲走的这一年,院子里的腊梅花,一朵都没开。

  那年的雪,下得大,下得长,下得渗人。

  这个听说,她是听家里的保姆说的。

  偶然在经过厨房时,听了一耳朵。

  后面还有一句,“夫人是好人呢,所以她没了,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

  那样无端的猜忌,却莫名其妙显得郑重其事,以至于多年以后,仍然清晰明了,穿透记忆。

  回忆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停下。

  在这个悲伤的日子,老父亲红着眼眶,失神的模样,让人压抑。

  独坐书房的老人,墨落宣张,提笔绘美,一笔一划一勾一勒,画入思量。

  纸上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在记忆深处,从未忘记。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夜微澜,难眠惆怅,幻想的都是纸上的女子,就在身边。

  说好的一起观赏江南的春花,一起欣赏漠北的黄沙,却什么都没做,就失去了她。

  父亲早就在熬日子,为了秦家,为了子孙,不得不扛着。

  不然,早就走了。

  秦缘明白他的苦心,有些委屈,她愿意扛着。

  有些伤痕,随着年纪,随着生活阅历,会慢慢自愈的。

  她回秦家时,正好家里有客人。

  她的老父端着茶杯,笑得异常灿烂。

  “多年不见,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啊。”

  对面的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不中用咯。”

  “谦虚什么,最起码心不不老,不然怎么娶娇妻呢。”

  前妻在病榻,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个可以做女儿的女人搞在一起,老妻就是不死也想死了。

  对这种抛弃糟糠之妻的老东西,秦简完全敷衍。

  那人哈哈一笑,压着得意。

  “叫老哥们看笑话了,比不上老哥你啊,愈老弥坚,这势力更甚从前,我还怕连老哥的家都进不来。”

  “我这身子也就是拖着,来,尝尝这茶。”

  秦简心中冷笑一声。

  就这门,给这东西进,他都觉得脏,一会儿让警卫员把门口冲洗一遍。

  老人捧着茶杯,闻了闻,抿了一口,在嘴里转了转,才慢慢咽下去,双眼都亮了,“好茶。”

  秦简又给他斟了一杯,才问,“也不瞒老兄,我一会儿有点事,你看……”

  意思是,有话赶紧说吧,别绕圈子,他没那功夫陪着。

  “呵呵,”老头儿端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眯,品咄了一口,“其实,我也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看这叶家如何?”

  他自然不是单纯瞎聊,内里的涵义……

  秦简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顾着哥俩曾经的情谊,没把杯子甩对方脸上去,脸上却没了好颜色,

  “怎么,娶了叶家的人,就成了叶家的狗了?那你说说看,叶家如何?”

  他也不知道自己给了这老东西什么错觉,让他觉得自己脸大到掺和大事上来。

  不就是他被贬到炊事班里,在这个老东西手底下干了几天活嘛。

  秦缘听到这里,已经摸出些味儿来。

  叶家想跟秦家联姻。

  这是断断不可能的。

  那位老爷子,听出了讽刺之意,最后闹了个没脸,涨红了脸负气离去。

  秦缘在院子里抽了根烟,才悠然踱步进了家门。

  “回来了。”

  秦简见到女儿回来,笑得跟朵花似的,真是真笑。

  刚才对那老头,笑得忒假,过分灿烂。

  秦简没有提及刚才那档子事,秦缘也没挑破,应了一声,“嗯。”

  她仰靠在沙发里,坐姿随意,两手搭在两侧,“之前送来的人参您用了没?”

  “已经用了,效果不错,你费心了。”

  秦简丝毫不提他带着人参盒在老伙计面前得瑟了好久,才好舍不得炖了汤服用。

  每一口含在口中,都觉得心里舒坦。

  喝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比那神仙水还得用。

  “是老参农给的,虽说不是顶好的,也是百年的。我一共得了三支,一支送到您这儿了,另一支,我送一号办公院了,剩余的那支,我送给了急需的人。”

  “好,去见见你哥,一会儿来书房找我。”

  秦简这心里,纠结地都快要炸毛了。

  兄妹相合,太合,他害怕,不合,他也害怕。

  这对兄妹怎么就不能像正常的兄妹一样相处呢!

  秦缘的表情,意味深长,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良久,点了点头。

  走到二楼尽头的屋子,敲开了门。

  秦立寒日理万机,政务缠身,母亲忌日到了,他才抽空回趟家。

  他在家也不得空,俯首案头,看着文件。

  衬衣袖子卷着,看到秦缘,似乎并无特别情绪。

  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如静潭,无波无澜又难以捉摸,“回来了。”

  其实内心,从一听说她要回来,就砰砰跟炸开了花似的。

  又像小雨淅淅沥沥,黏黏糊糊。

  想起老爷子那句“从前,你不能靠近,现在,你更不能靠近”,眼神又殇沉下来。

  这句话就像是催命符,隐含之意,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从前,会出手的,有秦简。

  现在会出手的人,拥有更大的权利。

  秦立寒的轮廓和秦缘有几分相似,眼睛很漂亮,可惜被平光眼镜挡去,且,嘴角弧度朝下,神情严肃,感觉不易亲近。

  “嗯。”秦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依赖,却,没有踏进屋内一步。

  秦立寒叹了口气,收敛了心绪,翻开手边的文件。

  修长完美的手指握住桌上黑色金属钢笔,在纸上行笔游走。

  字迹凌厉硬朗,偏偏又婉转通常,给人一种刚柔并济之感。

  由字及人,这人也该是软中带硬,沉稳端润。

  秦缘从二楼回到一楼,进了秦简的书房。

  老爷子摆好了棋盘,让女儿坐在对面,父女二人对弈起来。

  秦简精于此道,他的精是多年的道行。

  布局,控局,进与退,攻与守,都有其风格。

  秦缘也下得好,只是她的好,剑走偏锋,凌厉杀招。

  “里头那位,磨刀霍霍,你要注意。”

  秦简低低咳嗽了几声,在斟酌跟女儿聊天的语气。

  不能说得太重,也不能让她不当回事。

  秦缘指尖捻着棋子,眼里一片幽深。

  如变幻莫测的大海,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波澜壮阔。

  过了片刻,“我知道。”

  她不是任人鱼肉的人,早就做了准备。

  在权力场上的任何一秒钟都是充满了危机。

  想要如鱼得水,必得比别人多想到一点,多做一点。

  “知道就好。”

  秦简舒了口气,缓缓的道。

  女儿的洒脱自信,让他倍感骄傲。

  她有一种天生令人信服的能力。

  一言一行,都具备感召力。

  有能耐,有城府,有担当,是成大事者的标准。

  看到二代的优秀,再联想到三代的不靠谱,秦简这心怎么也安不下来。

  他是力不从心,也下不了狠心。

  儿子跟孙子又像陌生人似的,他想托女儿调教一番。

  “缘缘,你侄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哥就没把这个孩子放在心上,我想……”

  哎,关上门了,家里都是糟心事。

  儿子不愿意结婚,他强逼着结了,家宅不宁;

  儿子不想生孩子,媳妇耍手段了,却把自己个儿害了;

  儿子不喜欢孙子,成天不着急,家不成家。

  家宅不和,就是势头愈大,也不过是烈火烹油。

  无后继之力,早晚家族也会消失。

  秦缘摆手,打断他的未尽之言,“我恐怕没有这个能力。”

  好吧,那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怎么了,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可怜最要不得。

  再说,她也没觉得秦亦然可怜。

  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有家人给他遮风挡雨,给他擦屁股。

  这些臭小子就是欠收拾。

  要她说,全部扔进军营里历练一番,就老实了。

  秦简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放弃了打算。

  秦缘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与正好放学回来的秦亦然擦身而过。

  后者心里猫挠似的。

  她的身影消失后,他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

  秦缘的房间,是她荣耀的陈列馆。

  从小大大,参加的各种比赛,不胜枚举。

  获得的奖杯从书架,到桌面,全部摆满。

  获得的奖状都用来当墙纸用了。

  书桌上,放着几块墨块,添了些许墨香。

  那时候,随身携带墨块是她的习惯。

  有时候回来住一晚,她也会放几块过来。

  她的床铺也都是墨香。

  教授她写字的那位“大神”说过,想要写出好字,就要有好的笔墨,好得笔墨是要靠“睡”出来的(原话分明是“靠主人的气养出来的”)。

  她就把笔墨纸砚都放在枕头底下被窝里,就连身上都沾染了淡淡的墨香。

  她不常来住,房间却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感觉。

  靠墙的红木花架,吊兰开得茂盛。

  花梨木书桌上的翡翠笔筒,雕工精致,细润华美。

  多出了一张贵妃榻和小几。

  三寸厚紫檀的棋坪嵌在上头。

  翡翠棋子摆放在罐子里,颗颗分明,白的温润,紫的滑腻,真是富贵地太过了。

  秦缘也没管往房间里添东西的人是什么心态,她是不愿意消受的。

  松开衣领,躺在床上,头发稍微揉揉就是蓬松。

  刘海遮盖住了半数眉眼,一片阴影下,徒留红唇那抹娇艳。

  衬衣一半塞在裤子里,一半露在外面,腰线和臀线感觉特别匀称,都具肉感。

  傲人前起伏不定,呼吸间全是迷离的妖气。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男孩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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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裙下多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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