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后,秦缘正式接到了她的任命,京畿司令部作战部部长。
由最高领导下达指令,总长签署任命书。
说白了,她是空降兵,高级空降兵。
上任的第一天,主要是熟悉她的办公环境,以及配置人员。
办公室主任宴知槿,副主任迟商,机要秘书唐正,执笔秘书景淮瑜,生活秘书戚贝贝,警卫员秦寄年。
除了迟商和秦寄年,其他都是陌生人。
唐正是她从唐清玄那儿借来的,识时务,有能力。
戚贝贝是司令办调过来的。
说是管理私人事务,在秦缘看来,不过是某人派过来的侦查员。
景淮瑜专门起草文书,以及记录随笔。
他是军部一支笔,文章写得顶好,长得清雅俊逸,可以拿魏晋世家公子的风度来形容他。
总部派来的,不知道是谁的人。
不过无所谓,这世上的人,只有能用和不能用的,不在乎他们是谁的人,有什么私心。
用好了,就是别人的探子,也能榨出价值来。
只有宴知槿……刚从西营区调过来,据说他是主动要求来秦缘这儿的。
门上敲了两下,秦缘铿锵有力地喊了一声,“进来。”
来人一脸端笑,不谄媚,是亲切自然的笑,“秦部,我是宴知槿,我给您泡了茶,您尝尝。”
脚步沉稳,身形挺拔,眼神清亮,正气凌然,看得出,并不是圆滑之人。
秦缘点点头,接过茶杯,让他坐下。
见面前,机关里所有人的资料,她都记得滚瓜烂熟。
眼前这位,更加需要熟悉。
她明面上的一切事物由他负责打理。
况且他还是她曾经的上司宴时谨的弟弟,防卫部晏部长家的二少爷。
宴家的孩子,都是“吃苦耐劳”型。
不在家里窝着当二世祖,在外头打拼,兢兢业业,把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踏踏实实。
这是晏家的风格,她喜欢这种作风。
在东营区,她曾在宴时谨底下效力两年。
宴时谨简洁扼要,做事果断,两人私交不错,在公事上也同站一线,同样希望与二少爷也能相处愉快。
“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当轩知槿茂,向水觉芦香’,你是端午生的?”
坐在桌前的女人,慵懒地用手撑着下巴,眼神里透着平和。
“是。”宴知槿一身笔挺的军装,浓墨一般的眉宇,漆黑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双方秉持着上下属的礼仪,谈话轻松。
鉴于跟宴时谨的关系,她相信,宴知槿会站在她这头的。
宴知槿当然站在她这头,这个位置,还是他苦苦求来的,但和大少无关。
他仰慕她,已久。
第一次见面,他正在参加特训。
纪律严明的特训营,稍一疏忽,就会被取消资格。
在这里,家世不是什么,个人能力才是一切。
他不是喜欢挑战规矩的人。
那天晚上,大哥给他打电话,爷爷走了。
他的心猛地一下空了。
禁不住拿着烟,走到了墙根底下,一边抽着,一边无声地流泪。
当巡查的督导闻着烟味过来时,他才恍然从情绪中走出。
正不知该主动投案,还是抗拒到底,从墙后窜出一道身影来,拿过他捏着的烟盒跟打火机,又从他嘴里抽出点燃的烟,塞进自己的口中,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从督导过来的位置,先看到的是她,他在背后。
在督导的眼里,抽烟的就变成了她,他卑劣地躲着。
他唯恐给她添麻烦,心里紧张万分。
这个女人却淡定地看着眼督导,一手拿着枪,一手正在擦拭。
口中叼着烟,那样子,要多帅有多帅。
用小姑娘们的话来说,就是男友力十足,爱上这个老公是一眼的事。
她不说话,两个督导也不说话,主要是愣住了。
但很快,两个督导什么都没说,就从宴知槿这侧快速通过了。
他只听见两人小声地嘀咕了句,“秦队长的战友牺牲了。”
所以他们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更多还是因为她那阴沉的眼神,叫人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秦缘的实力够强大,她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这叫欺软怕硬。
宴知槿一听,心中一凛,原来她也心情不好,原来她的战友牺牲了。
原来,隔着一堵墙的两人,都在为故去的亲友伤心。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无声地安慰了。
不光是她的维护,还有她此刻的心境,和他契合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脑补太多了。
当时秦缘分明就只是单纯地在擦枪,被他那压抑的哭声搞得特烦。
顺手拿了他的烟,也不过是希望他赶紧滚蛋,不要在她的地盘里,再多停留。
她甚至,连这个人是方是圆都没看清楚。
宴知槿盯着她恍惚地站立着。
坐在这里的女人,与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军装穿在她身上,象征着权力,不动声色。
看不出内心的丝毫,放在办公桌上的手,修长有力,时而交握,时而摊开,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想要的态势,每个细节都完美地诠释一个高层人士的存在。
“说说你对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安排?”
宴知槿略略愣怔,马上就回过神来。
“是这样的,我目前的工作重点,是在机关里多熟悉熟悉人,把上上下下的情况都摸一遍,方便以后的工作。”
说实话,他对机关工作并不擅长,文书方面倒还好,他以前挺熟悉的,可上下的关系网,可不是随意就能打进来的。
作为一个新人,无论他的官职有多高,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排斥。
他不会把这些说给秦缘听,无论碰上多少困难,他都不会放弃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行吧,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先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摸清楚了。”
宴知槿眼中闪了闪,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包括迟商和秦寄年吗?”
“当然。”
对下属的考验,永远都不能结束,也不能太过分。
从另一个人的角度,去看熟悉的人,会得出许多新的结论。
“我明白了。”
宴知槿点了点头。
秦缘又问,“觉得迟商怎么样?”
“十分的聪明,他好下棋,我与他下过一局,我以一子的微弱优势胜出。”
这是对方在告诉他,他会把他当做上司尊敬,但也表明了自己的能力。
既不让人看轻,也不想让人忌惮。
“你掌控大局即可,具体的事,交给他去办。”
每个人都要找准自己的定位,才能发挥才干。
就像宴知槿,不是机关出身,个性耿直,对里头的弯弯绕绕,到底欠缺了些,然而他讷言敏行,踏实稳重。
迟商正好弥补了他的不足,他是地头蛇,在京城里的关系吃得开。
唐正,秦缘暂时还不能信任,还得再看看。
在她身边的人,第一要素,就是对主子衷心。
“去食堂一起吃个饭?”
谈完了工作,秦缘邀请宴知槿去食堂用餐。
“好的。”
上司的邀请,下属莫敢不从,不,倍感荣幸。
秦缘的吃饭速度很快,宴知槿也差不多,还是保持着部队的习惯。
上过战场的,特别能体会饭吃了一半,敌人子弹就飞过来的情况,要是一口饭还没吃完,就挂了,只能当个饿死鬼了。
不过宴知槿也发现,秦缘吃得特别少,饭吃了一半,两荤一素的菜,也只是挑了几口,饭后的水果,被她递给了边上的同事。
“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您哪里不舒服?”
“没事,胃里一点小毛病,少食多餐。”
胡吃海塞是不好的,亚历山大胡吃海喝撑死,阿道夫。弗雷德里克狂吃甜点后撑死,亨利一世吃七鳃鳗暴多撑死,宋明帝数钵鱼干下肚又灌了数升米酒后断气。
要想活得久,吃更多的美食,就要把量分散开来。
“下午您有什么安排吗?”
宴知槿心想,如果领导下午没有吩咐,他就打算把之前的文件全部梳理一遍。
“下午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想到推脱不掉的那几个死皮赖脸的家伙,心里好笑。
一笑说了,“他们都想见您,我是挡不住了,您再不来,咱只能去您门口哭去了”。
她是万万承受不住孟姜女的,所以,还是去为妙。
“好的,要为您准备车吗?”
机关里有为她配备车辆,但领导的风格不同,有些人喜欢司机开,有些人喜欢自己开,他还不了解。
“不用,我坐自己的车。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用到公务车,比起来,我更相信我那辆车的安全性能。”
一般情况下,都是秦寄年开车,她可以有时间思考、休息。
有时候,她会选择自己开,把命掌控在自己手里,比掌握在别人手里强。
“是,那么一会儿办公室我就锁上了,如果有重要电话或者文件,我会马上通知您的。”
宴知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手表,时间尚有空余,他打算分配二十分钟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一个上午高强度的工作,会累,下午还得继续挂上滴水不漏的面具。
上了车,秦寄年递给秦缘一个文件袋,“刚送来的。”
秦缘打开文件袋,抽出一份资料,随意地浏览了一遍,笑,“十几年前就徐徐图之,图到现在,也该收网了,不然人家就骑到脖子上拉屎了。”
一场战役,未动一兵一卒,先要掌控先机。
先机是什么,就是情报,随时根据情报来调整战略部署,以逸待劳。
反之,断了情报,就好像一把火烧了粮食,断了供给,困也得困死。
她的人,打入叶家情报系统多年,从未向外传递过信息,取得了主事人的信任,不能说绝对安全,也够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