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楚勋老怀安慰地收好了刀,仿佛对待儿子般疼爱。
转过头继续嘱咐,“还是那句话,‘杀人九十九,到时要收手’,能不自己动手,就别自己动手。”
祖师爷敬遵师傅吩咐,杀完了第九十九人后,就金盆洗手。
后入善堂做工,一生赎罪。
娶妻生子后,更是多做善事,吃斋念佛,平安度过一辈子。
楚勋的师傅,却一生未有子嗣,妻子也早早离世,晚年过得并不幸福。
应了祖上那句,“杀人过百,断子绝孙”。
“我知道。”
很少事,是真的用得上自己动手的。
很多事,也不需要真的要人命。
秦缘握了握拳头,想起,这双手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完全不同的心灵震撼。
亡命之徒,狭路相逢,她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
举枪,砰”的一声巨响,他的脑袋瞬间爆裂。
飞溅过来的脑浆血液,她连恶心的机会都没有。
她来不及意识那是一条人命。
她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认可的人。
那是敌人,是该被消灭的人。
那之后,仿佛越过了一条线,再也回不去了。
杀人就如同砍冬瓜,砍香头,只求稳准狠。
“我再看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没?”
楚勋的眼神变得凌厉,快速向秦缘踢出右脚,同时向她伸出右手。
秦缘侧身躲过他踢出的右脚,一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扣住他的命脉,迫使他蹲下,用膝盖抵住他的肩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楚勋发力,将她整个人都架起来,失去重心,使出太极的推手,把她推了出去。
她往后几步,稳重重心,继续下一波攻势。
两人你来我来,出了一身的汗。
楚勋对她相当满意。
功夫一贯是不进则退,她没有松懈。
下盘稳扎,手上功夫,游龙转凤之势,行云流水之畅。
见两人汗涔涔的,张子衿一面喊秦缘去洗澡,
一面责怪楚勋,“每次缘缘一来,就练这个练那个的,让孩子休息会儿不行啊。”
楚勋摸摸鼻子,腹诽:一笑就是叫你这么惯坏的。
秦缘笑吟吟地进了浴室。
木桶里装满了热水,上面撒了些玫瑰花瓣。
热气氤氲,花香在鼻息间萦绕。
一入浴桶,她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双手鞠水往身上浇。
踏踏实实地泡了个澡,才穿上张子衿准备的一套改良版的缠枝如意汉服。
一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下楼,啧啧称赞,“咱妈的眼光就是好,好一位清丽佳人啊。”
秦缘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灯下映照着她氤氲的面容,越看越迷人。
“哪儿比得上您。”
看着一笑精致秀美的五官,秦缘也夸奖着。
一笑娇俏地瞥了她一眼,“您也有眼光。”
显然对她的夸赞,很受用。
秦缘难得空闲,抱着枕头跟一笑一块看电视。
“我想去盗墓,已经打听好了,最近有个西汉王室的墓大热。”
一笑盯着电视机上那张帅出尘的脸蛋,眼神带着希冀。
对于万事不愁的人来说,任何的希冀都会用心去完成。
“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秦缘扶额,《盗墓者》的流行,让多少孩子“误入歧途”啊。
不过……曹操用从梁王墓葬礼盗得的宝物,养活了手底下的军队三年。
西汉盛行厚葬之风,王室人物的墓穴,财宝巨大,财宝的计算单位是“车”,而不是“件”,奢华程度可想而知了,吸引的高手肯定有。
只是……没用,一等有人得手了,Z府就来人了,比黄雀还及时。
人家专门就是干这个的,往地下钻的本事没有,截胡的本事大着嘞。
把无关人等全部赶走,封锁线一拉,里头啥事就鬼知道了。
张子衿一脸爱意地做菜,楚勋一脸我很生气地在洗菜,切菜,只把最后一道工序让给爱心泛滥的楚妈妈。
一般情况下,张子衿不下厨,楚勋舍不得她细皮嫩肉的手被油烟玷污。
然,只要她说,“女儿们好久没有吃到我做的菜了”,他舍不得也得忍着。
今晚必定有她拿手的桃花鳜鱼羹,芙蓉鱼片,还有炸鱼球,都是秦缘爱吃的。
用张子衿的话来说,“秦缘这孩子是猫投身的吧,这么爱吃鱼。”
热乎的炸鱼球刚出锅,张子衿就喊人了,“缘缘来。”
秦缘放下手里的抱枕,走进厨房,像是肚子饿了好久,嗷嗷待哺的孩子。
张子衿用勺子盛着金黄酥脆的鱼球,等着塞进孩子的口中,享受孩子满足的表情。
每次有这道菜,张子衿总是在还没上桌前,就要喂秦缘吃些。
这种温暖,让秦缘一下子,心口发酸。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阿姨给她的孩子留的那碗鸡汤。
想起那对相依偎的母子。
她也有妈妈疼爱的。
照常,还有一段属于母女二人的厨房腻歪。
有些话,张子衿更愿意跟秦缘聊。
很多事,一笑的思考方式都显得天真烂漫。
特别是对过去的事,一笑总是没啥耐心去听。
秦缘却很感兴趣。
张女士在女儿面前还要端着些名门淑女的样子,不然那丫头就更学不好了。
在秦缘面前,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妈。
别看人家书香门第,多清雅似的,狗屁倒灶的事儿,不比一般人家少。
更惨的是,她得隐忍不发。
有时候,张女士就恨不得撸起袖子,好好骂骂街。
女神怎么了?
女神也会打嗝放屁拉粑粑,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女神也会骂起人来不嘴短,打起人来不手软。
张子衿就一边忙活手里的事,一边跟秦缘唠,
“前儿你姥说起了跟她在农村一块插队的老知青,是个画家。
那会儿知青干活挺累,收了工,大家都蒙头睡大觉,画家就不是。
他每天都得在土炕上铺上马粪纸,画一幅画。
有人就看他不顺眼了,把他告了。
谁知,就因祸得福,去了县里美术馆。
他就是画啊,在美术馆里头,一画就是十几年。
人家涨工资,他没涨,人家找门路回城,他也安安分分地待着。
上周不是有个生活美术展嘛,老人家的画都展出来了。
你姥说那金鱼吐泡泡画得绝了。”
坐在小凳子上,一身汉服拖曳在地,左手拿着盘子,右手拿着筷子。
秦缘就一边吃,一边听着。
听着这些老人的事迹,她深有感触。
不被潮流所裹挟,不被繁华迷了眼,不往权贵门里挤破头,不叫自己一事无成。
什么叫耐得住寂寞,这就是。
张子衿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你舅就没有这份坚持,书教得好好的,学人家下海。连‘论其有馀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都不知道,还去经商,不赔个精光才怪。”
秦缘点点头,人的定位一定要找准,往不擅长的领域钻,就是作践自己。
凑个热闹,到头来一场空。
张子衿多好脾气的人,当初一笑她舅把老两口的钱全嚯嚯光的时候,给自家兄弟那大耳瓜子,把一笑都给吓懵了。
他还想回手,楚勋怎么可能让他伤到妻子,一脚把他踹柜子上,肋骨都折了。
就这,张子衿都没觉得痛快,她就是替老两口悲哀。
多好的日子,怎么就非得要折腾。
小的不着调,老的不说整治,任凭他胡闹,惯得他一点样子都没有。
“他前儿又去找你姥了,死活非得让你姥把房子抵押出去,好悬把你姥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张子衿拿着锅铲啊,恨不得弟弟的脑袋就在眼巴前儿,狠狠给他来一下,叫他脑子清醒清醒。
“舅妈家不是说给舅本钱,让他再去找个营生吗?”
秦缘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吃为辅,听为主。
“可快别提那家子人了,原来捧着你舅,就跟捧着祖宗似的,现在不一样了,使劲踩他,把他踩成一团狗屎。
哎呦,我这嘴,学坏了。
缘缘你听了就忘啊。
咱再继续说,你舅妈是跟家里头提了钱的事,后来你舅的丈母娘,上你姥家一顿冷嘲热讽。
你也知道你姥那人,清高了一辈子了,不能在亲家面前丢面儿,客客气气地回拒了人家的‘帮忙’。
人家是高兴了,有了正当理由拒绝你舅。
真不要脸。
你舅不敢往岳家撒气,就往你姥身上扒皮。
我们张家门里头的这点好口碑,全叫他毁了。”
“把他调去偏远山区好不好?”
人家下海不成,又灰溜溜回去教书。
可这回,校长可不会把他当盘菜了,怎么盘你都行。
“按我的意思,就该这么办,你姥又该心疼了,哎,你别管,不然里外不是人,就让他折腾去,反正我是泼出去的水了。”
张子衿皱了皱眉,可不想把秦缘拉进娘家的糟心事里头。
就这么投喂着,把心里头那点事全抖落出来,人也痛快不少。
秦缘听饱了,也吃饱了,张子衿就让她出去了。
她走回沙发,一笑冲她挤眉弄眼,她回以得意眼色。
到了家里,是真正的放松。
这会儿,像两个孩子。
菜都准备好了,张子衿亲自摆好碗筷,连着杯碗盘盆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这都是门第里修炼出来的礼仪。
在有些人家,这是佣人做的,主家是绝对不会“丢了身份”。
但在她们这样的人家,当家夫人亲自摆盘,以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