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心大,破事过了,她就忘;
她也心小,就顾及着吃喝玩乐这么些事。
秦缘的手机铃声响起,接通。
一笑那甜腻腻的声音传过来,“亲爱的,我扮上了,您来给我捧个场呗。”
这死丫头,最近又迷上唱戏了。
她会个屁,就好凑热闹。
那种大雅之堂的她去不了,小范围的私人堂会,有人紧着她玩。
这次办堂会的是个“煤二代”。
早年的基本积累,让他们在内廷外圈拥有了几处好宅子。
这处小院,在僻幽里透着奢华。
四周被茂竹修林遮蔽,大有与世隔绝之意,内有曲径通幽,木栈流水,锦鲤戏水。
常有风雅名流聚集,享受寸土寸金的豪气。
二代是个戏迷,在后院特意布置了个小戏台,请了些角,还有些朋友,过来唱戏会友。
他自己挑最喜欢的角色,也要过过瘾。
一笑是他朋友的朋友,大家脾气相投,他也愿意结交。
老爹说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京城,一要广交好友,二要低调做人,他都听着呢。
圈子是越交越广,老爹对他也满意。
今儿一笑请来的朋友吧,二代一眼就看出不凡来了,绝对是个人物。
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唇角含笑,平和无害,但高傲都藏在骨子里头,跟人不轻易交心;跋扈而张扬的底子,分寸掌握得极好。
简而言之,高傲却不咄咄逼人,自大却不使人生厌。
他也没刻意上来结交,他就客客气气地招待,让她怎么舒服怎么来,多问一句都没有的。
对他这种识相的人,秦缘也是愿意结善缘的。
对一笑跟什么人玩,她一向都是心中有数。
二代手里的那点事,她也摸得门儿清。
提点一二,无所谓。
“南帮的事,你可以去找一个叫何子贤的人,他原来是帮里的元老,能稳住那帮摩拳擦掌的渣滓们,不安分的都记下,让你兄弟秋后算账。
另一个,既然你兄弟是被陷害,那胡思其那一条线上的都不用找了,别人都打点好了,你去找胡的对头,找点事反陷害回去,把柄证据往他那儿一放就行……”
话到这儿,二代已经感激不尽了。
南帮的老大是他的至交好友,对方虽说涉黑,但品行不坏,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多次相救。
他出了事,做兄弟的肯定得两肋插刀。
他最近因为这事,跑了不少路子,包括这次办堂会,都是为了广撒网,万一就有用了呢。
没想到啊,有人轻而易举地就给他指了明路。
“多谢您,我先走一步,一会儿一笑要唱压轴,我把管家留下,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找他。”
一高兴,连压轴都让一笑唱了。
估计今儿请的那位角儿,妆都不用化了,脸上肯定五颜六色,够瞧了。
一笑听了,乐疯了,后台那小贱人挑衅十足的眼神让她可不舒服了。
这下好,扬眉吐气了呗。
楚泽华那件事后,一笑的日子更悠闲了,没人烦她了。
老东西夹着尾巴在家里装死呢,找都不敢找她。
她那不知死活的堂哥也被流放了,至于跟不跟沈菡烟离婚,楚家已经不在乎了。
秦缘的打狗震慑主人,果然达到了效果,伸出来的爪子,“啪”地一声被狠狠地打了回去。
一笑乐颠颠地去换装。
出来的效果,够靓。
只是她身上,总是慵懒靡丽的气息,充斥了十足十的暧昧,让人浮想联翩。
秦缘悠闲地靠在二楼栏杆旁,一脚立地,一脚脚尖点地立在另一只脚旁,双手撑在栏杆上,和台上浓墨重彩的一笑对视。
一笑还抛媚眼呢,模样确实勾人。
边上传出一声戏谑,“呦,那青衣扮相的可没瞅见过,正好给陈诚尝个鲜啊,哈哈……”
“陈诚……”秦缘轻喃,却,字字咬牙而出。
有些事,无论过多长时间,遗留的痕迹,都不会消散。
有些人,无论他多么优秀,都令人心生厌恶,毫无欣赏之意。
陈诚跟秦缘,最早是八一的同学。
那时候,两人没有交集。
只不过,在同一个学校,王不见王。
当年同为天之骄子,风云人物,彼此有欣赏,有不屑。
秦缘记得,陈诚的乒乓球打得特别好。
她看过他打比赛。
乒乓球台前,他卷起袖子,站在乒乓球台一侧,眼神执着,那样执着明亮的眼神,很吸引人。
在橱窗见过他写的字,很不错。
字体硬朗,像是从纸上能透出来的。
他们的交集,开始于大学时期。
第一军校的校友。
与其说是交集,不如说是竞争。
陈诚自信稳重,倜傥潇洒,与人言谈分寸有礼,在学校里粉丝不少,人气跟秦缘分庭抗衡。
但实际上,陈诚比秦缘更有人缘。
在军校,是一个雄性占主体的世界。
女人的橄榄绿,是点缀,男人的橄榄绿,才是永恒。
无论秦缘怎么优秀,她都一个女人。
“优秀毕业生”的称号,秦缘没拿到,陈诚拿到了。
“保送研究生”的名额,没落到秦缘头上,落陈诚头上了。
虽然他后来没有去,直接扎根西部去了。
其实,她的路,并不是陈诚阻断的,这些荣誉,不是她的,也会是别人的。
陈诚只是恰好是那个人。
有些事,她不否认是迁怒。
一回两回的,她也就一笑而过了。
但次数多了,她心里到底不平。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对盘,后天处处跟你作对。
就是买份菜,都要被人抢先。
这口气,咽不下去。
秦缘并不觉得自己比陈诚差,无论是从军事素质上,还是从谋略上。
气狠了,她也干过幼稚的事儿。
跟一笑一块,设了个局,把陈诚暴揍一顿。
简单粗暴的手段,把人用麻袋一套,拖到角落里。
你用高跟鞋尖利的鞋跟,我用皮带上坚硬的锁扣,把人打得皮开肉绽。
若不是仇结得晚,早早被分隔了,说不定陈诚早就被谋杀二人组,给人道毁灭了。
这个人的回归,让她有种荒谬的宿命感,他还会跟她“作对”的。
这么滴,得叫他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上。
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趴着。
不大一会儿,陈诚就在另一波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隔壁的包间里。
不羁微扬的黑色发丝,短短的,军装外套提溜在手里。
衬衫袖子上的扣子没有扣上,卷在手肘的位置,露出结实的半截手臂,领口下漏着两颗扣子。
人看上去懒懒的,唇边一直也挂着浅淡放松的笑意,随性儿玩的姿态。
不过,若是以为他没有招数就错了,冷不丁的他就会拿把刀出来刺你一下。
秦缘沉了口气,两手再次揣裤兜儿里,这样显得她极其严肃。
不可否认,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像秦缘在各大战区轮换,他扎根在西部,一直没有动弹过。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在各大势力博弈的夹缝中生存,还游刃有余,没点手段,坟头草都有人高了。
如果不是陈家的根儿不在军部,傅家要掌控整个西北,难!
一笑唱了一曲《穆桂英挂帅》,唱的确实一般,可气势凌人,信心百倍地登台点将,慷慨誓师严肃军纪,驰赴战场的劲儿出来了。
别说,秦缘对她刮目相看。
玩闹归玩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戏一笑是唱给秦缘听的,她那点气势跟秦缘比,都不够看。
要是亲爱的可以扮上,不用唱,光是一个眼神,就可以震倒一片。
之前一笑忙着和新欢腻歪,少了跟秦缘相处,没察觉她内心的波动。
最近又腻歪多了,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底的阴郁,仿佛有什么笼罩着,让人看不清楚。
秦缘算不上幸福的人,但她的自我调节能力一向都不错,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到目前为止,她最情绪外露的一次,当属跟秦大哥闹翻的时候。
她站在窗口,格外脆弱,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让她离开人间。
一笑第一次见到秦缘流泪,对秦大哥感情的剥离,对她来说,真的很伤。
她逍遥着,可她的心很沉。
秦缘吃过很多苦,一笑在京城过着有滋有味的优渥生活,她在外头流血流汗地打拼。
一笑真的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快乐,能幸福。
哪怕她负尽天下人,一笑,永远站在秦缘身边。
“陈诚,你看这个青衣不错吧。”
陈诚百无聊赖,站在桌子旁看戏折子,看了眼台上,“还行。”
低沉的声线,莫名衬出一种质感。
呵呵,陈诚根本就没细看,要细看,肯定得认出来。
当年他被一笑用鞋跟子差点砸穿了脑袋,这张脸,他得熟。
“一笑,一会儿有人来请你过去,你去,陈诚回来了。”
一笑刚下台,还想给亲爱的美一美。
秦缘个煞风景的,提那个SB。
不过人回来了好啊,当年她没砸穿他的脑袋,这回送他个对穿。
一笑也特别讨厌陈诚。
姐妹淘的事儿是一桩,恨屋及乌。
还有一桩,也很气人。
这王八蛋害她老爹背过黑锅。
明明是自己想“争功冒进”,造成伤口崩裂感染,领导非说他们家楚勋老头子业务不熟练,尼玛,军中一把刀,又不是吹出来的。
“呵,冤家路窄,真敢来请我,姐们儿我给他喝壶好酒。”
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浅浅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恶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