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的工作团队一直都不固定,随着她的位置调动,有过许多部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心为她工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替她卖命的。
在东营区的时候,她的助理,就背叛了她,差点害了她的命。
在那以后,她对身边人的要求就越发严格。
对于她来说,能否带来绝不背叛的安心感,是最大的先决条件。
秦缘的新班子里,她信任的也就是秦寄年和迟商,就是宴知槿也远远没有达到心腹的地步。
不是她的下属,她从不苛责,要离开的人,她也不会挽留。
“唐正,资料已经加密传送了,看完后销毁,以后这条线上的具体工作由你负责。”
她也不想将唐正拉得太近,可如今棘手的局面,逼得她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两年前,秦缘问她的一个情报人员K,“你顶头上司什么弱点?”
“言中玉很疼他老婆,如果这算弱点,就是了。”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说出这点。
作为一个收集情报的人,他已经不合格了,他有了不应该有的同情,丧失了基本的判断。
“哦。”秦缘当时玩味着笑,看着K的眼神,很深远。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不想用他了。
“可是夫人身体不好,言中玉也不喜欢别人去打扰她,所以……”
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的呢,真的昏了头吗?
言中玉和他夫人的感情确实很深,他们相互扶持,彼此安慰的情景感动了他。
可他忘记了,秦缘对他的栽培,她交托任务的信任。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会去欺负一个病重的女人?”
留下了这一句,秦缘再也没多说什么。
K一脸心事重重地走了。
秦缘笑着对秦寄年说,“你看,女人做点事,就是这么不容易。
要是痛下杀手,别人就会说,最毒妇人心;
要是心软,又成了妇人之仁。
好在我做事从来都不顾忌别人的眼光。”
秦寄年看了眼K离开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如果可以,他立马就毙了这个人。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在正常工作,机器声和浓重的消毒水味,在寂静的氛围里,显得特别令人心慌。
言夫人的情况确实不好,人躺在床上,单薄羸弱,气若游丝。
言中玉十分消瘦,军装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脸色血色无几,唇也有些发白,但是不影响举止,静和怡稳。
礼貌地喊了一声,“秦小姐。”
躬身深深鞠了一躬。
为了淑珍,他什么都愿意付出,包括和魔鬼做交易。
“这药,药性猛,能控制一年,这一年,没有痛感,一年后,暴毙。”
秦缘把手里的一瓶药递给言中玉,里头放着十二粒药丸,正好一年的量。
言中玉鼻子一酸,最后还是咬牙用了。
淑珍熬得太辛苦,他想给她最后留下一段幸福时光,再,再叫她解脱。
一年前,言中玉的夫人去了,秦缘对他只有一个指示,“低调行事,掌控全局。”
不要你混得如鱼得水,只要你在关键部门里。
现在,他已经成功地留在了厉筹谋的眼皮子底下,渐渐被他倚重。
K完成了秦缘交给他的任务,可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疲惫、烦躁,越来越厌烦工作。
他想找个地方,过轻松的日子,没有提心吊胆,也没有尔虞我诈。
可他也明白,自古做探子,都没有好下场,生死就在她的一念间。
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还能活着,一旦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缘也在担心,她没有能掌握K的弱点。
他无父无母,没有爱人,没有牵挂。
他手里又太多致命的东西,即便她不想用他了,也不能不用他,更不能杀了他。
她得慢慢拖着他,拖到他没有价值为止。
“可是,这条线路一直是房照井跟进的。”
唐正闻言,瞳孔收缩,颊边的笑容僵了一秒。
“我已经跟他通过气了,你去了,他会安排的。
这事他们做了很多工作,有收获,也有失误,陷得太深了,需要你这个旁观者去清理一下。
但是,你要注意,每一部分的情报都是独立的,他们会直接向你汇报。
你总结了,也不能完整交代。”
这件事到唐正这儿,就算从零开始,希望他能带来不一样的成果。
“是。”唐正瞥了眼机关大楼。
两人站在空旷的地方聊天,为的就是防着里头有人听见。
就算办公室里做过防窃听处理,也要防止有意外发生。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进入到她的另一个版块中了。
得了房照井的工作,他不可谓不得意。
只是,这样的信任度还不够,他要做的,是成为她身边最重要的手下。
他一直都很聪明,聪明地没有把自己所有的实力都发挥出来,聪明地没有在领导面前抖机灵,虽然会让秦缘觉得他能力不够。
同时,却减少她的忌惮,只要她还愿意把工作交给他,继续培养他。
他相信有一天,他能真正成为她不可或缺的心腹。
唐正第一次见到房照井的另一面,从前他只以为房大少不过是靠着家里混在机关里的少爷兵,可听到他阴森的声音,
“搜寻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两个条件最重要,相貌和行踪,现在你已经有了照片,已经成功了一半,要是还找不到人,我就只能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他只觉得脖子发凉,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再然后听到他在那一本正经地忽悠人,“放心,我对你是有计划的,只要你保持冷静,机灵点,好好干,以后给你想办法。”
对方还一脸信任,什么都秃噜出来,没了价值,也就没有以后了。
唐正报道的第一天,没有工作交代,没有寒暄,没有见面。
房照井带着他走了一遍逃生路线。
“这条路线,我希望你能牢记。
我们所在的套间有个暗门,可以进入对面的房间。
从后墙的水管滑下来后,会看到这条河。
河水深,河面宽,一般人是不可能游过去的。
但其实底下有一座被淹没的桥,就在这个位置,记清楚。
只有这里是可以涉水而过的。
到了对面,有三棵树的位置,清除上面的泥,打开盖子,有个地道,是用来紧急撤离的。”
这条路线,一旦房间里发生了突发状况,就要有人负责携带重要资料撤离。
到目前为止,只有秦缘、房照井和唐正知道具体情况。
当初选择这个地方,是秦缘和房照井参考了诸多地点才选定的。
主要还是为了这条河的秘密。
加上那时候,正在做河道整治工程,秦缘顺便就把地道给打通了。
唐正一脸谨慎地坐在屋子里发愣,消化得到了凌乱信息点。
秦缘跟房照井进了内室。
“这几天叶修竹有没有异常?”
秦缘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手肘靠在桌面上,眼睛盯着监视器里的人。
叶茂林被抓,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没有,我们已经调整了监听方案,可抛出去的诱饵他似乎没有接。”
他的弟弟叶茂林在万和宾馆被厉泰元的人抓走了,叶修竹怎么能坐得住?
“也未必,他非常谨慎,在观望吧。我相信,我们会有收获的。安静地观察,绝不要轻易动他,直到发现我需要的东西。”
叶修竹是叶家繁的得力助手,他手里的东西,可是泰元急需的。
就看他是跟着叶家繁一路走到黑,还是要弟弟平安。
秦缘在这头监视着他,防止他掉包,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可不会轻易拿出来。
“明白。随时都会向您汇报,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也不会采取措施,一切的处置都由您决定。”
他们不仅想要叶修竹手里的东西,还想放长线钓大鱼。
最好再捞出几条意料之外的大鲨鱼。
这才不枉费心费力设了这么一个局。
“唐正怎么样?”
秦缘拍了拍房照井的手臂。
“不知道,目前也只能用他了,我这边,正好让别人以为你疏离了我,我好进五部。”
房照井对她的亲近行为,很是受用。
之前差点着了林景致的道,他就怕秦缘心里有意见,对他疏远。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独断专行,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这么把他拖进来,他会不会像K那样……”
秦缘双手合十,覆与脸上,神情让人看不清楚,语气里的落寞却让人心酸。
“秦缘,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房照井环住她的肩膀,给她鼓励。
在这条路上,一直是她在为身边的人遮风挡雨,他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差点还失了她的信任。
他要加紧成长,不再违背自己追随她一生的诺言。
事实上,秦缘本来就打算把房照井放出去独当一面,自己培养了多年,不能浪费了。
况且,这衷心,放在身边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正好远距离观察一下。
想要衷心,得看会不会被权力所迷惑,稳不稳得住自己的心。
房照井绕了一圈,还是走上了她安排的路线,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她真的把他宠坏了。
既然不要走阳关大道,就给他走走独木桥,磨砺一下他的性子。
有些人希望天塌了,还希望高个子的人来顶着,自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高个子的人要是撂挑子不干了,大家一块玩完。
不要觉得她残忍,或是不珍惜,他一点点的委屈,又算的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