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回敬
胡捷婕2019-05-28 20:233,601

  林嘉义一夜之间焦头烂额,到处伏低做小,就为了把这件事了了。

  他不求爹,也不求爷,讲义气地隔开陈诚,就为了靠一己之力,完善好。

  不然小爷这拽样,怎么可能好声好气地去医院探望烧伤的人。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人家即便狮子大开口,他也愿意当一回冤大头。

  那不愿意要钱的,他想着法子威逼利诱许好处。

  他刚从医院病房探望人出来,等着车过来接。

  边上的人还在跟他说,“嘉义,差不多得了,告诉老爷子,让他打个招呼……”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脸上包着纱布的女人,从后面冲上来。

  手里拿着刀,在林嘉义的后腰上,开了个洞。

  “我的脸毁了,你让你也不好过。”

  女人疯狂地大笑,她的神态肯定不是正常人的表现。

  她的脸毁了,被林嘉义店里的火灾烧的。

  医生说,就算植皮,都没有恢复。

  她本就是个靠脸吃饭的,没了这张脸,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受不了这么大刺激,疯了。

  她要报复。

  殷殷的鲜血淌过地面,仿佛盛开在雪地的红梅,炫目而刺眼。

  林嘉义很疼,疼得都快晕过去了,脸色铁青。

  周围吵吵闹闹的,他都管不上了。

  在被担架车送进医院走廊间,他看到了一个人。

  秦缘一身军装,靠在墙壁上,帅气袭人。

  脸上,挂着迷人的笑。

  如果这是一幅画像,画家的笔触是冷峻的,像一个灵魂的探险者,一步步潜入迷宫。

  带着自信满满进入,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极力的喊叫,只剩下绝望的回声。

  她只瞥了一眼过来,就走了,仿佛就是为了看他出事的样子。

  这一瞬间,林嘉义全身发抖,对着空气虚叹一声。

  是秦缘干的。

  是她。

  她太可怕了。

  秦缘施施然回到一笑的病房,右手食拇两指揉了揉清明穴。

  一笑躺在床上打电话,娇啧啧的,“我想吃牛肉饭,贼想吃。”

  对方肯定哄她,让她忌口什么的。

  “那我想吃蒜香排骨。”

  个傲娇货,越来越腻歪,起了劲。

  对方又得苦口婆心,什么颜色深的食物,对伤口恢复不好。

  这货听完了各种哄,心里舒坦了,才勉为其难道,“那你给我送一碗燕窝粥过来。”

  明明一开始就只想吃一碗燕窝粥而已。

  一来一回,就是一笑跟男朋友之间的玩笑方式,情趣所在。

  秦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唇畔染笑,满是宽容。

  寄年从门外进来,在秦缘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秦缘折叠好报纸放在一边,对一笑道,“林嘉义刚才进医院了,医生说他的一个腰子保不住了。”

  一笑一愣,随即开心道,“这么快就得手啦,哼,活该。”

  林嘉义的一个腰子,就这么摘除了。

  以后,再要干那事,哪怕力够,心里也总是不得劲。

  电动小马达也就不复存在了。

  林嘉义从前只听过秦缘的威名,对此,他多有不屑。

  理论上,大家都是一码子类型,也甭说谁比谁恶。

  实际上,人家的手段,更凌厉,更干脆利落,也更不着痕迹。

  这会子后悔也没用了。

  怪只怪,他非得在自己的场子里动手。

  陈诚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有空来安慰兄弟。

  病房里跟夜店包厢似的,乱糟糟一片,哪里像是医院。

  病人也养不了病。

  几个纨绔分坐在沙发、椅子上,乱出主意的,都叫陈诚赶出去了。

  有毛病不是,本来林嘉义就心里不舒坦了,还非得老提这茬。

  乱腾腾的病房,一下子清净了。

  陈诚关上门,才去瞧林嘉义。

  病床上的他一脸憔悴。

  陈诚暗暗叹了口气,嘉义折腾了一圈,把自己搞残了。

  “陈诚,是哥们的话,这仇你得替兄弟我报了。”

  林嘉义少年时期,也是纨绔子弟代表,八一黑榜上的“名人”

  此少年的经典事迹为,让乞丐去领钱,每人发一元,标记好。

  一周后,从这些人手里,拿走了两元,差点就成了丐帮帮主,成就一番大业,被老爹一顿好打后,断绝念头。

  看得出,他是有想法的人。

  就是容易异想天开。

  陈诚眉头不自觉皱起,他有些不满,但这种不满的情绪很快就被忽略过去。

  随即问他,“你想怎么报仇?”

  他其实很想敲开林嘉义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浆糊。

  都已经把自己祸害成这样了,还不满足,还想着把命都丢了,才完事?

  “你一定要把这个女人追上,睡了她,再抛弃她,让她伤心难过,这才算解了小爷的心头之恨。”

  “嘉义,脑子没毛病吧?异想天开也不是你这样的。”

  陈诚瞧着他,神色古怪。

  “不是异想天开,我会想着办法的,我会想着办法的……”

  林嘉义仿佛魔怔了,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陈诚摇了摇头,知道他少了重要部件,脑子一时发昏,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林嘉义的“胡话”,陈诚是半点也没在意,更不会放在心里。

  陈诚离开病房,按下电梯按钮。

  从上而下的电梯,开了门。

  秦缘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站在靠左后的一侧。

  秦寄年就站在她右边。

  陈诚进门,站在按钮前头,正好也是秦缘的正前方。

  俱是一身军装,秦缘那是不可忽略的气势,陈诚这一收敛,显得含蓄而清冷。

  眼中氤氲开的情谊,叫人动容。

  当然,落在秦缘眼里,就是厌烦了。

  双方都没有打招呼。

  秦缘想着自己的事,对他视而不见。

  跟陈诚的“什么仇什么怨”她暂时放下了。

  这次一笑是运气好,逃得快,真要受了不可逆的伤害,她这心,怎么过得去。

  所以,对陈诚,她是真的歇了“作对”的心思。

  莫可意打算外调,不得不说,这位是拿得起放得下,重整河山,再图大业的主儿。

  只是,杨家对他的“私自决定”极为不满。

  杨文雅大闹一场,回娘家搬救兵。

  可杨家还没过来收拾他,莫可意就已经办好手续走人了。

  他的家人,谁都没带,杨文雅不说,莫雪阳,他也不管。

  莫可意对莫雪阳,那是既有好,也有不好。

  好,雪阳为独子,将来一切归属他;

  不好,莫可意对他动辄飚冷眼,对他并无温情。

  培养儿子的手段,就像打铁。

  时而将他烧红捶打,时而将他扔在冷水中淬火。

  至于莫雪阳的心情,不在他的考虑中。

  哪怕这孩子的胸中、脑海,翻腾、激荡,如同地壳内岩浆的滚动鼓胀,冲击积聚,也不在乎。

  他的成长史,也是血与泪涂抹而成的。

  与秦亦然,可谓是同病相怜。

  都不受父亲的待见。

  甚至,他比秦亦然更惨。

  秦亦然好歹还有老爷子看顾着,疼爱着。

  莫雪阳在杨文雅心里,就跟小猫小狗似的,高兴了,就逗一逗,不高兴了,也不管的。

  杨家的人,有杨心愿在,对莫雪阳自然是不上心的。

  秦缘一直都觉得,莫雪阳此人,有值得培养的潜质。

  只是,对此人,她也颇为忌惮。

  他小小年纪,就能有“璀璨年华”这样的场子,镇得住五六年不倒,手段了得。

  与之相比,甭管是杨心愿还是秦亦然,都要幼稚得多。

  杨家是日薄西山,莫家是势态渐弱,现如今,正是她的机会。

  要不要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把莫雪阳纳入麾下?

  秦缘在想自己的事,陈诚在想,关于秦缘的事。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平静的时刻,少见。

  明明四目相对,他却喉头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

  经年的岁月,到如今,隔着太多太多东西。

  他太想倾述了,一股脑儿地把所有所有,都坦白在她面前。

  可是她在乎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嘴唇抿成直线,硬生生咽下那种突如其来的欲望,面无表情地靠着电梯一侧。

  电梯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到了底层。

  秦缘率先出了门,上了自己的车。

  陈诚拿着车钥匙,眼神不错地看着秦缘上车、离开,才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车上。

  心潮大起大落。

  眉眼神态,渐渐平息,归于平淡坦然,隐隐的孤冷。

  他慢慢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他是人,也会累。

  从小他就勤奋好学,积极进取。

  可他的优秀不仅没有得到夸赞,反而引发了家庭战争。

  看多了家里的是是非非,他竟觉得,在西北的日子,过得最舒心。

  淳朴的人,尽管物质生活水平很低,但他们的内心却容易满足和安定。

  遇到丰收的季节,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

  能吃上饭,是一件重要的事。

  这次回来,他越发得觉得家里的气氛令人窒息。

  父亲陈鸿飞的纠结,需要他的时候,就招来用两天,有谤言了,就将他弃而不用。

  大妈叶芳霭的冷眼,一直在他身上转悠着。只等着抓他的小辫子,将他赶出去。

  母亲叶芳菲的眼泪,时时让他上进,最好将父亲的心抓牢了,不要再回那毛寸不生的地方去。

  大哥陈彬的敌视,恨不得用眼华为刀剑,在他身上开上百千道口子。

  这一切,都让他难受着,疲惫着。

  大忙大闲,大起大落,大进大退,就是他的生活节奏。

  这样的日子,他还要继续忍受下去。

  事情比他想象地更复杂,两个家族,按理来说,不同体系,是没有生死之仇的,可谁叫上头不愿意两家和平相处。

  陈鸿飞本身也是野心勃勃。

  陈诚是不能抛却一切去追逐自己的心。

继续阅读:第六十二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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