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还没回到家,就接到了一笑的电话,她人在医院。
这都被人尊称为“阿姨”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靠谱。
一会儿功夫不见,人就进了医院。
她撒娇的语气,二十几年不变,伤肯定没多重,要人哄是真的。
一个电话先打到了军部附属第一医院,一句“我是秦缘”,就叫皮肤科的主任副主任包括副院长都到场。
就为了给一笑检查清楚,保证她安然无恙。
秦缘让寄年加快速度赶去医院,手头也没闲着,叫姜林峰把事件摸清楚。
这次还真不是一笑搞事情,是上回整陈诚的后遗症。
整人成功了,秦缘也没有藏着掖着,就让他们查个底儿朝天。
明明白白告诉陈诚,谁摆了他一道。
陈诚对秦缘,那是有情,所以不计较。
林嘉义可没有对某些人有情。
好兄弟刚回京城,就出了这么码子事,他心里不痛快,这就是要找人出气的节奏。
卫戍的人他暂时动不了,人家一句“职责所在”,就是他老子也只能在心里骂。
但那害了他的直接因素,他放不过。
像秦缘这样的,他敢明着计较吗?
别说让陈诚不舒服,就是她自个儿,他也斗不过,这哑巴亏,他吞。
可一笑,哼,恁不死这臭b子。
也是一笑命中注定,该有一劫。
人家还费心设局,把她弄进来,她自己乐呵呵地撞进人家的地盘。
林嘉义平时跟着陈诚混,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他心底有城府,做事有魄力。
这会儿,他的脑子清醒:把一笑搞一场,没意思。
本来就是个浪荡货,搞一场她也不会寻死觅活。
要让一笑痛苦,让秦缘难受,还得为陈诚考虑周全。
她不是艳丽无双,顶级狐狸精的长相嘛,那就毁了。
还得毁得不着痕迹。
“去,搞一座火焰山。”
“火焰山”在夜店不是新玩意儿,不过就是层层酒杯叠加成山,烈酒入杯,点火燃烧,让这样的烈焰入喉,寻个刺激。
今儿的酒保,拿酒的手不稳,抖出了不少高度酒。
酒淋在桌台上,不知谁落下的毛巾,被一块点着了。
一笑就站在毛巾前头看热闹。
她还乐呵呵地跟旁边的人说,她想要顶上那杯。
边上人跟她笑着说,一会儿抱着她拿。
毛巾被点燃的时候,不过是小小惊慌,等着有人“不小心”把整座山往一笑这儿推过来,才叫危险。
火龙喷过来的时候,一笑用最快的速度躲进了别人的背后。
饶着这般,她的眉毛,睫毛,几簇头发,都烧没了。
脸皮上发烫,发红,针刺一般地疼。
一笑被人用最快速度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好在处理及时,也不会毁容。
只是得去做个小美容,把眉毛、睫毛种上,新做的头发也要重新换造型了。
稍作处理后,在一笑的要求下,她被送去了军部附属第一医院。
烧伤烫伤这类的,一院有特效药,外头配不到。
她到了一院,才打电话给秦缘。
秦缘的安排,总是很妥帖的。
她这个,就叫小情况。
店里头,才是大情况。
一笑是躲进了人后,烧得不严重。
前头有直面火舌的,烧得面目全非。
全身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惨状,都没办法看。
店里头的火势越来越猛,根本就收不住,仿佛哪儿哪儿都是易燃物。
周围也有不少人被波及。
水火最是无情。
哪里是能随便让人利用的。
一个不当心……人力去阻挡,才叫作死。
滚烫的热袭来,身上的痛,让人恐慌至极;
蔓延开的烟,让人头晕眼花。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逃。
疯狂向外逃的人,受了伤在哀嚎的人,拿着灭火器想救火的人,场面一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唔哩唔哩一晚上。
媒体的人,就跟闻着肉味而来的狗,围在外头找新闻素材。
看热闹的人,里一圈,外一圈,看得起劲。
手机啪啪地闪着灯光,网上迅速传开了视频。
整个东街都沸腾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故,陈诚肯定也收到消息了,赶来处理烂摊子。
臭骂林嘉义一顿。
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猪脑子才干。
林嘉义事后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做了那螳螂,后头还有只黄雀在伺机而动。
他的动作,被人看在眼里,趁机作乱。
好好的场子没有了。
一笑的伤也不重。
他肯定得罪死秦缘了。
还有不少受伤的人需要赔偿。
相关部门肯定要调查。
里头再有人搅浑水,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这后果,他承担不住,势必会拖陈诚下水,那么谁是那个得利者?
查,必须得一查到底。
秦缘的动作可比林嘉义、陈诚快多了。
她刚到医院不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了解清楚了。
林嘉义原本打算用一块毛巾煽风点火,
陈彬的人,就多拿几块毛巾,给你到处煽风点火。
林嘉义原本打算用一座“火焰山”成事,
莫可意的人,就把瓶瓶酒酒的,洒得到处都是,助你成事。
小事成了大事,大事也会叫你轻易了了。
陈彬要坑兄弟,莫可意要坑陈鸿飞。
狗咬狗,一嘴毛。
这种事,秦缘听了,就当笑话的,根本不会插手。
但有人,她可放不过。
林嘉义心够毒的,居然想毁了一笑的容貌。
既然他想玩,就陪他过过招。
平淡如水的日子过久了,也是种折磨啊,有人送上门来,就不客气了。
而且,秦缘一点都不怕事后,会遭到来自林家的攻击。
当年在八一,秦缘名声赫赫,她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干了不少大快人心的事。
但在某些人眼里,也算“欺负”人的勾当。
比如抓着垃圾的头发,当拖车一样拖走;
比如用脚不停地踹播音员的嘴,叫他那张臭嘴再也说不出恶心人的话;
比如踩断了会弹钢琴的少年的手指,叫他不能再用这一招去勾搭纯情的小女孩,也摸不了那些美丽的胴体。
班里的女孩子被人咬伤了,她亲自去抠掉了那人的牙齿。
她手段如此狠厉,也得了不少坏名声。
最会帮她宣传“坏名声”的,是她班里曾经的副班长。
一头嫉妒着她占据班长之位,一头总是在老师同学面前抹黑她。
这厮就是个马屁精,告状精,手指头都差点被她掰断。
可你看周围同学,那只当没瞧见,心里暗爽。
秦缘干的,都是正义的,哪怕她真的干了坏事,那也是对方不好。
慢慢的,八一的大部分同学,都被洗脑成了她的脑残粉。
秦缘即正义。
“打算怎么报仇?”
秦缘靠坐在沙发上,淡笑,眼睛微垂。
“他不是号称‘东街小马达’吗,他想伤我的脸,我就让他的马达再也起不了作用。”
一笑盘腿坐在床上,眼底波光流转,唇畔溢出灿然笑意。
只是一头焦毛和光秃秃的眉,让人看着心酸。
“好。”
秦缘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缓缓站起身来,很清淡地应了。
对一笑的要求,她一定全力满足。
有时候,一笑真像个“天之骄女”。
在秦缘的宠爱下,人生道路上的障碍,一一被扫除。
但秦缘,又何尝不是被一笑宠爱着。
即使是再高高在上的人,她那“高处不胜寒”的心也需要温暖与真心对待。
一笑是除了家人,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
母亲去世后,家里的阿姨,摸着她的头说,“可怜的孩子啊,这么小,妈妈就去世了,以后有了后妈,日子就更难过了。”
小的时候,她只觉得那样的表情讨厌。
长大了,更加厌恶别人说起“可怜的孩子”这几个字。
她本来不觉得可怜的,都被说得可怜了。
有人不断地在她耳边说着这类话,她真的很厌烦。
是的,她很可怜,她的可怜平衡了许多人的心理。
哦,她是家世好,但没妈。
她可以装着不在意,把所有的闲话都压在脚底下,可剥开层层外衣,其实内里厌世,冷漠。
14岁的时候,她大病了一场,不知道是感冒,还是心情不好,引发了心肌炎。
家人都不在家。
照顾她的保姆疏忽大意,没有给她按时服药,她的病情加重。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有多么难熬。
她期盼家人能来救她,可惜,一个都没有来。
还不如就此离开这个世界算了。
如果不是一笑感觉不对劲,来找她……说不定她就能去见妈了。
她晕了过去,仿佛晕了很久很久,连身体都变得轻了,沉重的眼却睁开了。
保姆那双眼睛,担忧,恐惧,关心,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亲人间纯粹的情感。
林阿姨怕的是她出事后,要担的责任,忧的是,这份工作没有了。
她的儿子以什么为炫耀资本,关心的自然是她好了,会不会告状。
秦缘当时一定表现地非常得体,像个大人,“林阿姨,您担心了吧,我没事。”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也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
人死如灯灭,还不如,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个妖孽。
有些执念,她也放下了。
所以在父亲提起要给她找一处宅子时,才会笑得那么轻快,她放过自己,也放过了整个秦家。
离开家以后,幸好有一笑在。
她想做什么,无论多不合理,哪怕是杀人,一笑都会在一旁递刀子。
有了彼此,坦诚相待,肝胆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