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不得劲,秦缘下了班,就打算自己开车去公寓静静心。
春季的短暂,出人意料,仿佛前一秒还是单裤穿着寒腿,下一秒就进入T恤短裤都嫌热。
天气着实让人不痛快,还有更让人不痛快的。
车子在红绿灯口,让人追尾了。
她的车,牌子不响,十几万,可后期的处理,不下百万。
防弹加固,追尾的人撞得车凹进去一大块,车速可想而知。
肇事车不仅没有下来处理事故,反而往后猛地退了一步,朝着另一个方向慌不择路。
车流人流聚集,又有不少人遭了秧。
秦缘皱着眉,一打方向盘,挡住那疯子,避免有更糟的情况发生。
车子的侧面又被撞了个凹坑。
这次对方不动了,他也动不了,肇事逃逸,连环事故,事态搞大了。
周围的谴责声,哀嚎声不断,地上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秦寄年就在五六米后开车跟着,看到这一幕,解开安全带就跑下来。
秦缘没有下车,打开车窗,手支在车门上,对寄年点头,表示无碍。
小兔崽子被寄年从车里拖出来,还云里雾里的,不是酒驾就是毒驾。
红色的法拉利,撞得变了形。
秦缘眼神一暗,怎么没有把这畜生撞死呢。
她最恨这种人,自己作死不要紧,还害了别人。
当年,她有个非常优秀的学长,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快速驶过的车子撞死的。
对方家里还有来头,第一时间就想办法维护了自家的孩子。
什么监控坏了,什么车速不快,什么人没有走在人行道上,什么孩子被外界吓坏了,要去看精神科医生了,当时气得全校的师生都要去揍那家人。
可最后还是被翻出底来,那孩子根本就没成年,也没有驾照,开车前还跟人喝了不少酒。
他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说,“不就撞死了一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给他钱,他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这件事是学校里跟那学长同级的几个家中也有势力的同学帮着解决的,他们数载同窗,怎么也让他死不瞑目。
可人死了,做多少都挽救不了,可惜这个好苗子。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一定是军中的武器研制专家,为国家做贡献。
警察来之前,秦缘就知道是谁了,叶家昌家里头的独子叶木。
叶家昌虽然外头一大堆娃儿,他的正牌夫人却只生了叶木一个孩子。
叶家第三代嫡子女都是独的。
正枝不繁盛,斜木成林。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秦缘没有掺和进去,只是让媒体时刻关注,保证司法公正即可。
这件事闹得很大。
本来就是焦点,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上达天听。
还有那可笑的,想找领袖网开一面。
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厉筹谋落下了最重的那块石头。
叶木被判了二十年。
好不容易逃过了被清算的命运,却栽在了自己作死上。
叶家嫡脉,气数已尽。
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急刹车地停在了司令部的院子里。
从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
丛林迷彩作训服,硬底靴,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没半点拖泥带水。
职业军人的气派。
额间滴落的汗水,在烈日下滚烫的地面,留下痕迹。
有人朝他敬礼,他草草回应,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狠厉。
“卫大队长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谁知道。”
边上人小声议论。
卫横敲了秦缘办公室的门,一进去,就像噎住了似的。
秦缘站在窗口吞云吐雾,回头打量他一眼。
夏季常服的军装领口敞开着,露出轮廓清晰的颈项。
整个人紧绷地像拉满弦的弓,不见任何懈怠。
站军姿是所有军事训练的第一课,也是一个老兵随时的站立姿势。
她代表着真正的站军姿,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合理安排,将气与力完美舒展。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凌然。
卫横的作训服被汗水浸透,显得有些凌乱,但绝不狼狈。
他站得笔直,行礼致意,“部长,出事了。”
言语间,有几分急迫。
“什么事?”
手中的烟点了点,她并未被他的情绪影响。
“中河的暴恐事件,查明是从红箭退役出去的人干的。”
卫横的身上,由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气,一股绝不善罢甘休的气。
他为自己的兵委屈,也替那些失去信仰的人,感到可惜。
“那怎么了?从部队出去的人做什么我们也管不着。”
“但调查组说,红箭内部,有内奸。”
“呵……”
军纪w调查组来得迅速,来得突然,调查之顺利,简直可怕。
证据都是现成的,手里一抓,把把都是铁证。
他们仿佛早就知道王玉柱的问题,根本不容他辩驳。
这是不可能的。
王玉柱是谁,他是号称军中“狙神”的优秀狙击手,得过一等功勋章。
无论他的忠诚,还是党性,他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秦缘曾经带队伍去国外参加比武竞赛。
坐在飞机上,秦缘身边的战士,是的王玉柱。
他眼神有些飘,似乎欲言又止,还是秦缘主动跟他搭话,他才找到了状态。
王玉柱聊着聊着,说起了之前遇上的危险,
“我们小组追着这伙人上了山,他们就往下面扔燃烧瓶,扔石头。
我们上不去,但指挥部下了命令,不能撤退,只能强攻。
一边正面牵制,一边找机会把领头的暴徒击毙。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制炸弹。
我们队长不顾生命危险,击毙了想点燃炸药的暴徒,可他也牺牲了。
我们队长人可好了,他一直跟敬老院的老人结对子,支助失学儿童,个人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三等功5次……”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看他们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估计是你的嘴皮子最利索,行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但目的你可以清楚地表达一下吗?”
后面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还有王玉柱如同背诵了几百遍的台词,让秦缘有种心酸的滋味。
“我们想在队长的家乡以他的名字建立一所希望小学,还想给队长在当地的烈士纪念馆里铸造一个铜像,但那边的政府不同意。”
他略一思考,还是实话实话,“他们觉得队长的军衔太低,达不到级别。”
“中尉,到底是建希望小学不同意,还是铸铜像不同意?
我估计是后者,你要知道,我们军部跟政部是两个系统的。
互相之间,不能太过插手对方系统里的事。
我可以施压,让对方同意,但你们的初衷是让他被人纪念,还是被人唾骂?”
“嗯,您说得有道理。”
王玉柱有些失落,理智上,他是清楚的;
在情感上,他还是觉得,队长在牺牲后应该被更好地对待。
“铜像摆在纪念馆里,还不如放在学校里,是吧,一个是压抑的地方,一个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果是我,我更愿意待在学校里,看着孩子们。”
秦缘温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玉柱他收敛心神,离开了秦缘身边的座位。
那头,兄弟们互相安慰,失望的神情,秦缘至今还记得。
最后他们还是出钱办了个希望小学,用来纪念队长。
秦缘不相信,这样忠诚的汉子,会成为败类。
“我亲自去。”
拳头在桌面上狠狠一砸,秦缘整理好衣领,戴上帽子,依旧威严冷静,一丝不苟。
玩弄权术的人,想拿她的兵作筏子,她决不允许。
走到门口,卫横打开吉普车的后车门。
秦缘犹豫了下,没上车。
“我坐寄年的车。”
卫横有些愣怔,但警惕性立马上升。
他围着车子四处转了转,并没有发现。
身边的一个小秘书经过,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她正要晃动。
秦缘下意识暴喊,“不要动。”
秘书手一抖,包裹差点掉地上,颤着手把东西拿紧,脸色煞白。
她想跑,可她知道,如果里头是炸弹,一旦剧烈震动,很有可能引起大麻烦。
“所有人离开这里,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跑,慢慢的,走出去。封锁现场,叫拆弹的人过来,还有,从门卫开始,今儿跟这个包裹有关系的人,全部给我控制住。”
秦缘淡定地指挥现场。
边上的人,慢慢的,拖着发软的腿,如猫一般轻轻地走开。
过来拆弹的专家也是一头冷汗,这是高手所为,并不是一般的土炸弹。
“您看,这是雷管,这是酸液瓶。
这颗炸弹有两种引爆方式,幸好当时没有剧烈晃动,否则……
还有,两组电极在包装上反复缠绕,甭管是遇上水,或是金属一类的东西,都会引发电路的接通。
需要用木棍或者竹片来打开。”
“这颗炸弹现在属于你了,一定会有很多线索可以寻找,对吗?”
“当然,如果爆炸了,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可它是完整的,按照布线方式,是军方培训出来的,只要他是军人,在我的系统里,我保证,把这个做炸弹的人,给你找出来。”
其实他已经给出了秦缘想要的线索了。
这不是外人干的。
她不敢去想后果。
无论是她坐上了车,还是没坐上车,一旦炸弹爆炸,卫横是一定会出事。
从她的部队,到她的人,甚至她本人。
对方的算计,一环扣一环。
他对她如此熟悉,手段凌厉,她实在想不出别人。
这一天,天是昏暗的,哪怕是阳光普照,也照不到秦缘的心里。
灼热的地面,却冒出了叫人止不住颤抖的寒气。
有人觉得冷彻心扉,是种夸张的手法。
却不知道,等人的心绪进入了白雪皑皑的世界,再猛烈的阳光也照不进去。
品尝权力之美的男人,如同恶兽,厮杀一切威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