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一直都不敢轻视厉筹谋,哪怕在他身边放了不少人,也从来没有真正安心过。
她没有侥幸,做了最果断干脆的安排。
在同一天,上午陆敏行的车在经过桥梁时,连人带车“坠”入河中。
下午,言中玉食物中毒,救治无效而“亡”。
秦缘应该庆幸,早做一步。
否则厉筹谋能叫这些事,都成真。
陆敏雪就是稍微迟了一步被送走,差点就走不成了。
秦缘启用秘密通道,送陆敏雪离开。
以后这条通道就废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好钢就是要用在刀刃上。
陆敏行对她的帮助,对她的衷心,值得她为他保住唯一的亲人。
厉筹谋肯定恼火。
猫捉老鼠,还没玩够,让老鼠跑了,这只猫并不甘心。
一下子“失去”正副两位办公室主任,工作的交接,人员的安排,都是麻烦。
一个死叫意外,两个一块死,不是巧合就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外头人不知道内情,还当厉筹谋干的呢,啧啧称奇。
如此行事,简直癫狂。
他一下子弄死俩,他怎么敢保证,下一位继任者,就一定是衷心的。
一个办公室,同时失去两位领导,他都不顾及了吗?
这黑锅背的,真够憋屈的。
他还得为两位“属下”举办追悼仪式。
言中玉在妻子死后,跟亲人几乎断绝来往,他的灵堂,显得那么利益化。
陆敏行的灵堂,因为一则唯一的亲人缺席,让人浮想联翩。
秦缘在两位的照片前,都是认认真真地祭拜,看得厉筹谋冷笑不止。
长江后浪推前浪,她的成长,已让他棘手。
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拖后腿”的。
泰元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手头的事物,回到京城。
他也只当父亲忍不住了,提前下手,还委婉地规劝过厉筹谋。
“父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反过来,他越暴戾,则会失去“众星拱之”。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能做出来的事。
准确说,这不是一个脑子清醒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他明明可以采取对付叶婉清的手段,偏偏要选择激进的作法,在这个时期,太敏感了。
他英明神武的父亲,似乎有了历代皇帝在晚年所经历的不甘心。
帝王一旦有了想长盛不衰的心,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不说确认,多多少少也知道秦缘放了人在父亲身边,只是他不做声。
一方面是知道父亲的心性,他从来不曾真正信任一个人;
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秦缘,让她早做安排,避免伤害。
但他知道,早晚父亲会动手,现在果然如此。
厉筹谋的脸黑得跟煤炭一样,他想甩锅,甩不掉怎么办。
连亲儿子都不相信他。
孟书澜也不信他。
她活在厉筹谋编织的谎言里,飘飘欲仙。
在他“露出獠牙”的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陈彬阴毒,但他的阴毒有迹可循,他顶多是一个人渣。
秦缘狠毒,但她的狠毒保持原则,她顶多不是一个好人。
但眼前这个人却根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他做出来的事,让人肝胆欲裂。
可她身在船上,已经无法下来了。
就算厉筹谋让她去勾引泰元,她也只能照办。
“金樽”会所消失后,又出现了“江山如画”。
很快就被圈里人认同为最隐秘的会所。
同样是在一座不起眼的大厦里,看上去,就像个办公点。
打开会议室的密码锁后,里面是另一番天地。
大厅如同一座大教堂,雕花圆顶,华丽的水晶灯,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走在上面,带着丝丝凉滑和庄重。
进入消费的,都是熟客,带着自己的手环。
接待人员不需要多热情,不需要多废话,只需要安安静静准确地带着客人进入他们的包厢。
他们悄无声息,表情恬淡。
泰元进入包厢,随意把外套扔在一边,俊美无俦的脸庞上阴沉沉。
父亲的一意孤行,让他的坚持毫无作用。
与父亲不欢而散后,他又与陆河碰了一面。
陆河对蒋家的调查,有了新的线索。
他再次肯定,“蒋新瑶”就是秦缘。
她从北营区离开后,就没有任何“蒋新瑶”的痕迹出现过。
那可太有意思了,秦缘帮着蒋一方,对付他。
真TM的该死。
可悲哀的是,即便知道这件事,泰元也不可能放弃她。
酒杯里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下了肚。
醇厚的酒香,飘散在他的身上。
“厉少,好久不见。”
泰元抬眼望着打开包厢门的女人,复又低下头,嗓音里充满了不耐烦,“滚出去。”
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动作潇洒自然。
“别这样嘛,厉少,是您父亲让我来陪陪你。”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黄莺唱歌似的,但在别人想安静的时候,却显得不识时务。
下一秒,泰元从腰上拔枪而出,保险栓也同时打开,顶着她的脑袋,“孟书澜,可以滚了吗?”
孟书澜吓得花容失色,脚步踉跄,却绝对快速地逃离了包厢。
慌不择路地在路上东倒西歪,甚至连高跟鞋都掉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她。
直到出了门,才感觉,呼吸顺畅了。
只是,惊恐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一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
她再也不要跟这些神经病打交道了。
厉筹谋让她来勾引厉泰元,根本就是让她来送死。
她也不要嫉妒秦缘了,就算被这个男人爱上,也是如履薄冰。
泰元拿起酒杯砸在地上,就这么吓一吓,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怎么配站在他身边,更不要说成为他的妻子。
父亲的脑子,难道也被驴踢了吗?
找孟书澜来插足他和秦缘之间。
除非他脑子也被驴踢了,才会找这个女人。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一旦有人触到他的逆鳞,那么他就会做出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从前,他是为了厉家要掌控权势;
现在,他要为了自己,不再受到控制。
权力果然是让人崇拜和仰慕的好东西,它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有了权力,就可以做很多没有权力时不能做的事。
他们以为他的病已经治愈了,他只是控制得比较理想而已。
病情,从来都是来去自如的。
半夜的时候,秦缘睡得安稳,泰元站在窗户口点着烟面无表情的抽着。
天空上漂着凄冷的月亮,月光寂冷,他闭上眼睛,吐出烟圈,长舒了一口气。
父亲的动作越来越明目张胆,说明他的心也越来越不耐,他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女人?
结婚?他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不,结婚,在厉筹谋那儿根本就通不过。
他决不允许第二个叶婉清的出现。
那就剩下,生孩子。
对,她有了孩子,厉家的孩子,厉筹谋的心,就不会那么不安定了。
在他还没有能力与父亲对抗时,迂回,是最好的方式。
泰元对厉筹谋,真的非常失望。
他的手段,令人恶心。
泰元正想得入神,一只手缠上了他的脖子,指腹轻佻地在他的喉结上抚弄。
“怎么不睡觉,还抽上烟了?”
泰元很少抽烟的,把镇定剂戒掉后,除了偶尔饮酒,他不碰这类会产生瘾头的东西。
是什么事,让他烦心到需要抽一根烟?
他拉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双腿夹紧她的下半身,在她耳边呵气,“秦缘,孟书澜在父亲身边,你知道吗?”
秦缘疑惑地扬起眉,将他手里的烟拿过来,含在口中。
缓缓吐出烟圈,就她这吐烟圈的技术,一看就是资深老烟枪。
“我知道啊,这是老早的事情了,我去领袖那儿,还是孟书澜给我泡茶的,他老人家还夸奖她泡茶的手艺好。”
她的眼神非常露骨,就好像那两位有什么似的。
泰元失笑,“今儿在江山如画,孟书澜想勾引我。”
“原来如此,我说领袖怎么好端端地让人出来见客,还以为你又要多一个二妈呢,原来是要挤兑我呢。”
“你不担心?”
问出口的一瞬间,泰元就后悔了。
看到她揶揄的笑容,他更加后悔,并且,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你要是连孟书澜都能看得上,也没有下限了。”
从外部条件上来说,孟书澜不差,她出身名门,有才有貌,确实存在威胁性。
可在她干的那些事,实打实的没有威胁。
无根的浮萍,还不是风让她往哪儿飘,她就得往哪儿飘。
厉筹谋选中孟书澜来跟她打对台戏,完全就是为了恶心她。
不得不说,秦缘有些啼笑皆非。
在她出现后,泰元,慢慢从一个神经病变成了正常人。
可厉筹谋就相反,他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神经病。
人的执念是非常可怕的,厉筹谋认定了,秦缘不怀好意,秦家深藏不露,他所有的决定都是针对他们的。
秦缘明白泰元担忧的是什么,那位一向都是决定的事,绝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直接执行到底。
他如果铁了心要弄死秦缘,弄倒秦家,那他一定贯彻始终。
泰元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微微暗哑,“秦缘,给我生个孩子吧。”
秦缘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生孩子这种事,确实可以暂时安抚那位日渐暴虐的帝王。
可后续呢,有了孩子,真的就紧密绑在一块了。
也许她在决策上,就无法理智评判。
母亲,真的是个“可怕”的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