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进了办公室,刚喝了口茶。
迟商匆匆而来,关上门后,低声在她身旁说了几句话。
“部长,黄炳生那边出状况了。”
黄炳生不是秦缘的人,是迟商发展的下线,倒是他因为帮秦缘做事,被人算计进了监狱。
迟商看重黄炳生,这桩事秦缘就一直上心着。
之前穿出消息,黄炳生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可以提前出狱。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出了他跟人斗殴的恶性事件,不仅延长了服刑时间,还被单独监禁了。
迟商觉得里头不对劲,来问秦缘拿主意。
秦缘嘴角抿了抿,“出了减刑的消息,我就知道有人在里头搅和,但我没有阻止,现在了解了,下一步就好办了。”
对方先扬后抑,先给予希望,又打破了希望,造成比之前更糟糕的后果。
但遇上的是秦缘这样的人,糟不糟的,她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您认为是谁干的?”
知道秦缘定会妥善处理,迟商的心平静了,又开始他的辅佐和谋划。
“说实话,跟我们明争暗斗的人很多,但要把心思动到如此细腻的,其实很好猜。”
“是陈家吗?”
迟商想起最近动作特多的陈家二少,蹙起了眉。
“不是,上头那位。”
秦缘何其精准的判断力,没有被私人情绪干扰到理性思维。
她拿起电话,给唐正下达了命令。
唐正挂断电话,见了三监的监狱长。
大腹便便的男人,心头发寒,对面的男人年轻,却气势压人。
唐正首先自我介绍,单刀直入,“我是司令部的唐正,说说,黄炳生的减刑是怎么回事?”
他绝口不提后面的伤人事件,只问减刑事件里的不透明因素。
监狱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亏得他这般身材,还能弹跳,椅子循着惯性往后倒下,发出了碰撞声,“我,我……”
一脸的惶恐。
他的反应,唐正尽收眼底,眼睛一眯,“你女儿在M国还好吗?”
“不,不,别动她,我说……”
监狱长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制服,一脸惨败,将自己怎么收受贿赂,按着对方的指示,给黄炳生申请了减刑,
然后再煽动了同监的人去打他,
在混乱中,由另外一人握住他的手,拿着削尖的饭勺柄捅进了那人的心脏处。
唐正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显得格外清淡,“希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监狱长可以想清楚再办。”
监狱长瘫坐在地上,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唐正早就离开了。
他抹了抹额头,拿起电话,丧气地放下,就是找了那人,也改变不了的。
最后的结果,黄炳生既没有减刑,也没有增加刑期,维持原来的节奏,继续服刑。
迟商特地送了黄炳生的老夫亲去见他。
车子往郊区开去,路越来越偏,直到第三监狱的牌子引入眼帘,车子停了下来。
迟商在门口等着,黄父递给门口的人一张纸条,就顺利进去了。
一个小时后,黄父出来了,佝偻着身子在夜色中缓缓挪动。
坐上车,迟商看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心里也挺暖,家人总是心底温暖的存在。
迟商虽然阴狠毒辣,玩弄人心在股掌,对人之真情也是渴慕的。
“炳生见到您,肯定高兴。”
黄父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是,还得谢谢您,对了,炳生让我告诉您一声,有空去他那屋子瞧瞧,他有东西放在书架第二层的《战国策》。”
“好的。”锐光从迟商的眼底一闪而过。
黄炳生到这会儿才算真正信任他,那大概是用来保命的东西。
等他取出东西,刚一瞅眼,惊得他东西都拿不稳。
他没有具体打听过秦缘让黄炳生去做什么事,没想到是关于领袖的私事儿。
他不敢再多看,连忙将东西给秦缘送过去。
秦缘拿着东西一扫而过,将资料全部撕碎烧毁,对着迟商笑言:“瞧瞧,他还跟我玩心眼呢,这次差点死在厉筹谋手里,看来跟我无关,是他查出来的东西太敏感了。”
迟商垂目,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难以描绘他现在的心情……
这要搁古代,窥探帝王隐私,妥妥的杀头。
“商子,怕什么呢,不就是夫人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兄嘛,人家又没有做出格的事……”
秦缘越说,迟商这心就跳动得更厉害,恨不得上去捂住主子的嘴。
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事情往外头秃噜,小心隔墙有耳。
“傻子,欧阳彦是我的师傅。”
逗着迟商玩了半天,她这才道出真相。
欧阳彦的学问好,医术精湛,就是做御医首席,都是够格的。
他跟陆敏行还是君子之交,心心相惜在内里,彼此都欣赏对方。
欧阳彦有牵绊,加上个性使然,不愿远游,把自己关在这个小院子里,埋没才华。
陆敏行劝他,“先生心里总压着事,不仅妨碍医术的精进,长久以往,对身体也有害无益。大道求心,心无旁骛最重要。”
秦缘深以为然,给欧阳彦一张卡,一个行囊,用不耐烦地口气道,“她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什么爱恨情仇都该消失了。你走吧,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外头都说你是我情人,你是吗?小院我打算卖了,你,被赶出家门了。”
欧阳彦是厉筹谋的好友,两人狗血地爱上同一个女人,就是泰元的妈。
厉筹谋追美成功,欧阳彦就黯然退场,一直到厉筹谋请他帮忙炮制堕胎药,秦缘趁机把这个大能人绑在身边。
这个死丫头,在药王祖宗面前班门弄斧,下药跟他同床共枕,自然,什么都没发生,这个不要脸的,就大肆宣扬,欧阳彦占她便宜,硬是把他搞到手。
不过,欧阳彦也是个大气的,见她对医术有兴趣,就教了点皮毛给她,特别是制药。
欧阳彦的眼眶微红,点点水光,他把她女儿,当徒弟,这些年,说是她困着他,不如说她给了他一方净土,宠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整理好了行李,收拾好了心情,“好,我是该出去了,师傅跟我说过,行善从医的脚步不停,医术的进步就不停,我这十年围方,恐怕退步已多,秦缘,保重,有任何的需要,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他还是有不舍之情的,如今就只有这个小家伙是他的牵挂。
当年对师妹的感情,已经慢慢淡了,她选择了这条路,他没办法阻止,只能默默地祝福她。
她死后,他也着实心痛,仿佛生无可恋,但过了那个坎,什么都云淡风轻了。
秦缘一次次地告诉他,“你不是孑然一身,你还有我呢,你不用担心,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怎么会不知道秦缘的想法,怕他去寻死,有了她,有了牵挂,他怎么舍得呢。
迟商抹了一把虚汗,帝王家的事可真复杂。
到头来,黄炳生找出来的那点子私密事儿根本就不算啥。
亏他还捂得紧,迟商都替他脸疼。
这事是不算啥秘密,可被人知道,还是叫厉筹谋不爽。
特别是知道内情的这位,最叫他头疼。
秦缘找着沈君浅,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会儿去爬山吧,很久没去西山了。”
“呵,又算计谁呢,你一撅屁股就不拉好屎。”
可他就爱她这副坏样,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活力。
“去你的。”
骂了一声,承受着他如雨点般的亲吻。
见他眉目舒朗,唇角上扬,也禁不住微笑起来。
天上正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虽然不大,却很密实,短短一刻钟便将秦缘的伞面打湿了。
这种天气来爬山,不符常理,沈君浅一猜就知道她有事。
一路踩着台阶上山,两人的速度都不慢。
到了大槐树下,秦缘停下了脚步,静静眺望着远方烟雾缭绕的山峦,姿态悠闲至极。
“在等谁?”
她最近有很多的秘密动作,让他闻到了危险的气味,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他似乎阻止不了,只能被动地在后面给她除掉气味。
“等猎物。”
秦缘前一秒清淡的表情瞬间就弥漫了阴冷杀气。
拇指一个用力,顶开了手中的刀鞘,闪烁着寒光的马刀发出一声嗡鸣,抛出去。
一道弧线,划破冻结的空气,准确无误地刺中一人的胸膛。
埋伏的人鱼贯而出,围住了秦缘。
“沈君浅,两分钟,比一比。”
秦缘双手持枪,只对准眉心的位置。
两分钟后,西山大营的人赶上去,解决了剩下的人,杀得片甲不留,又迅速撤退,就像只是在常规训练,路过而已。
一分钟后,“黑鹰”靠近山头,里头上下一批黑衣蒙面人,带着挂钩,把地上所有的尸体全部运走。
血迹如云似雾的春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蜿蜒的小溪一般,流下山崖。
毁尸灭迹,干干净净。
“你多少?”
秦缘吹了声口哨,闪烁的眼底像藏着星光。
沈君浅面无表情,深幽的眼睛叫人捉摸不透,伸出一只手掌。
“五个?那我比你多两个。”
秦缘笑得格外……莫测。
她听从楚勋的话,已经很少杀人,但遇上随时想着咬人一口的疯狗,就要狠狠地打,打到它害怕,打到它见到你就转身逃窜为止。
细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歇,唯剩下天青色的烟雾将整个山顶笼罩,远处巍峨陡峭的山峰在滚滚烟云中若隐若现,景色美得令人窒息。
忽然,厚重的云层破开一道缺口,有金黄的光线从缺口中泼洒而下,投射在一座山峰顶端,五彩斑斓的光晕层层化开,让满山的天青色都鲜活起来。
秦缘笑,如同无数细碎的光晕渲染开来,指着前方,多好的风景。
沈君浅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忽然无奈一笑,怎么办呢,她就像大冬天里抱着的一团火,明知道会烧死自己,却舍不得放开,简直要命。
“是谁。”
“恨我的人呗。”
秦缘摆了摆手,让他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