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非比寻常”的车祸,仿佛预示着一天的不寻常。
秦缘刚睡下,秦寄年就来敲门了。
“秦缘,宴主任打电话过来,军部紧急会议。”
她叹了口气,抓了把头发,穿上军装,扣上扣子。
借由此举,让浮躁烦扰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另一边,沈君浅也同样,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这两人,倒是有了所谓的夫妻相。
长久的相处,气质互相感染,言行举止也沾上了彼此的风格。
秦缘是心里有数,从容悠然;
沈君浅也猜测到几分,却不表露,神态上看不出半丝破绽。
当然,他一贯能隐藏情绪。
无论怎样的苦痛煎熬他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露在人前的永远是云淡风轻的微笑以及从容不迫的风度。
即便是面对下属,也少有疾言厉色的。
沈君浅提前秦缘一步到达总部,马上被秦立寒召唤过去。
没有多余的话,他只需要听从秦立寒的安排,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即可。
秦缘则要轻快些,知道了烦闷的根源,她反而松了口气。
在车上吃了点宵夜。
一出门,她就叫寒风呛着了。
这鬼天气,看来还有一场大雪要下。
大冷天,就得吃热乎的。
途中她特意绕到砂锅居去买的砂锅白肉,还冒着热气呢。
这要不是赶时间,她得去吃一顿铜锅涮羊肉才爽。
估计这一晚上,得熬着了。
熬夜最伤身,得好好补补。
“秦缘,要不要喝点酒?”
寄年从副驾驶位底下拿出一小坛子黄酒,冲秦缘暖笑。
“好像太过了点,张嘴,你也吃点。”
秦缘摇摇头,夹起一片肉塞进了寄年的口中。
寄年这心里头热乎的,让着她吃,“我吃粉丝就成了,你多吃点肉。”
“这么大一锅,我哪儿吃得了,好了,我不吃了,你留车上吃完了,再去办公室。”
秦缘轻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就要下车。
寄年赶紧先下了车,给她穿上大衣。
摸了摸她的手,是温热的,放心地给她扣上扣子。
“快上车,冷。”
见他没穿厚外套就下来了,秦缘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楼。
在办公楼走廊的位置上,小干事没留神撞上了她。
她抓住对方的胳膊,手指坚硬有力,略带责备道,“慌什么。”
对方一愣,“秦部长。”
声音中,透着对她的信任感。
秦缘扶正他,快步走进会议室。
干事稳住了心神,再走路,也不跌跌撞撞的,走得那叫一个踏实。
会议室里头忙而不乱,坐在最前面的人,一条一条命令下达,立刻被执行下去。
秦立寒随意坐着,身形笔挺,丰姿如仪,清贵如皎皎明月,眼神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沈君浅坐在他左侧第一个位置上,侧颜朗逸,眉目清俊。
此二人在一块,仿佛一蹴而就的泼墨,高山巍峨,大海奔腾,大气磅礴,气势如虹。
这是唐清玄被派下去安抚基层队伍去了,叫他们别乱了阵脚。
不然,这还得加上一个赏心悦目的主儿。
秦缘收回眼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宴知槿在她耳旁絮语。
“您下班后,来了几个自称是安全部的,直接进了唐司令的办公室,一直到半个小时前,开始下发紧急会议的通知,我就过来了。”
“你一直待在机关里?”
秦缘笑了笑,她本身并不喜欢爱加班的属下,可宴知槿的风格就是如此,她也没办法。
“我刚想走,通知就来了,我先给秦寄年打了电话,再给办公室其他人员全部都打了电话,除了唐正,现在全部都在来总部了。”
宴知槿摸了摸鼻子,他习惯于在下班后给自己一个反思的时间,在安静的独处时间中,找寻今日工作中的不足,为明日工作设一个预先思路。
今儿倒是凑巧了,碰上了这桩事。
“好,知道了。”
秦缘已经开始思考,安全部的人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朝朱元璋建立了锦衣卫。
锦衣卫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部门。
一个部门是负责执掌侍卫、展列仪仗和随同皇帝出巡。
这基本上与传统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负责在殿中侍立,传递皇帝的命令,兼做保卫工作。
另一个部门负责巡查缉捕,这个部门叫南北镇抚司。
其中北镇抚司独立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不受朝廷干涉。
这就是我们心中的杀人如麻的“锦衣卫”,皇帝的私人警察。
锦衣卫另一项著名的职能就是“执掌廷杖”。
廷杖制度始自明朝,是皇帝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士大夫的一项酷刑。
行刑者为锦衣卫校尉,他们都受过严格训练,技艺纯熟,能够准确根据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暗示地掌握受刑人的生死。
如果这两人两脚象八字形张开,表示可留杖下人一条活命;
反之,如果脚尖向内靠拢,则杖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杖完之后,还要提起裹着受刑人布的四角,抬起后再重重摔下,此时布中人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安全部里头,就有领袖的一批暗卫,直属于领袖,只听从领袖的命令。
只不过平时人家也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是,哪些人不是。
更不要说找到“锦衣卫”的头儿了。
陆续有军部的官员进来,气氛肃穆。
秦立寒下达了最高首长指令,“从现在开始,进入一级警戒,所有人员不得离开总部,随时准备战斗。”
他平静,冷漠,连语速都没有变化,仿佛这样的事,稀疏平常,等闲视之。
可底下人听了,却炸了锅了。
秦缘身边的那位,刚入口的茶水,被冷不丁的消息给呛得喷在了桌面上。
战斗?开什么玩笑。
大家交头接耳起来,对这条命令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也有人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
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真实目的恐怕是在座的某些人有异动,要防范。
为了不打草惊蛇,干脆就把所有人都监控起来。
这也是秦立寒的高明之处,他把自己的人全部看管起来,也避免被人利用,保全自己的力量。
门外,就在刚才秦缘被撞到的那个拐角位置,一个人用力地拽住了神色慌张的秘书。
对方猝不及防地被他扯的一个趔趄,“呆在这儿别动,上尉,这是命令,否则,杀无赦。”
秘书的手腕被拽得生疼,就像被铁铸的镣铐锁住了,在对方深沉如鹰隼的目光中,毛骨悚然地软下了身子。
秦缘疑惑不解地看看她哥,再看看闭目养神的沈君浅,最后又扫了一圈整个会议室。
有意思,杨亚龙哪里去了?
按理这道命令应该是由军部最高领导下达,为何厉筹谋绕过了总长,由副总长下令?
秦缘一手点着桌面,眼神对上了沈君浅似笑非笑的眼。
他舔了舔嘴角右边的位置:吃了肉啦?看着油水挺足的。
她也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果然有点咸鲜的味道:是啊,吃饱了才好干活。
他眨了眨眼睛:有没有给我留点?
她一抹嘴巴:全吃光了。
沈君浅弯了弯唇,笑得宠溺。
两人无声地交流着,眉来眼去的,当人家不存在呢。
秦立寒咳嗽了一声,拿着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算是警告不停撒狗粮的两人:这正经场合,请两位适可而止。
周围的人惨啊,不仅要担心受怕,一个不当心就会被拖进不知名的旋涡中,还要挨饿受困看人家秀恩爱,还能不能活了。
在同一时间,驻防在郊区的部队里也发生了分歧。
军长发布了命令,落字如钉,低而沉的声音中带着铿锵的力量,“这场战役,以歼灭敌人为第一要务,只许胜利,不许失败,就是死,也得抗住。”
“不可能。”
A师的师长神色骤冷,一口回绝。
这不是对外战役,也不是保家卫国,这是为了某些官员一己之私的内部消耗。
他疯了吗?
用自己宝贵的将士,去堵那些疯狂的枪眼。
“你抗命?”
军长吹胡子瞪眼。
“是啊,抗命,你自己去吧,大不了,事情结束以后,老子上军事法庭。”
师长连眼皮都不掀。
军长烦躁地拉扯了下自己的领口,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老子也不想去,你,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给老子疲敝了,老子是瞎子,是聋子,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总部的命令,显然是有分歧的。
他不知道杨亚龙和秦立寒之间,到底孰是孰非,但他不想拿自己底下人去堵枪眼。
可怎么办呢,那些人拿捏着他的把柄,他必须要做出个姿态来。
否则,他能落下什么好?
师长充满讥诮地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他已经十分猖狂了,也不必真的撕破脸。
心照不宣是一回事,挑破了说出来是另一回事,把他逼急了,要狗急跳墙了。
反正他就那态度,谁爱去,谁去,他的人,不去。
不大一会儿,唐清玄就到了。
老唐一到,就开会,带杠带星的,全部都到会议室报道,他得把所有人都圈住。
“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重新深刻学习伟人的思想与主义……”
光是这些理论学习,老唐能整一大半趴下,另一半能整哭。
他们宁愿出去跑圈,出去武装越野……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摧残来得更加痛苦。
老唐撑着精神陪他们一块熬,心头暗暗称赞出此计谋的沈君浅。
就他们这会子的萎靡样儿,还想出幺蛾子?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