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什么时候来?”
厉筹谋摆好了棋盘,等着他的客人。
“应该要到了。”
秦缘端坐沙发上,手里捧着热茶,时不时喝上一口。
“咳,你去门口迎接一下。”
厉筹谋看她那意兴阑珊的样儿,轻咳一声,即便她看不惯,该作的礼数还得做。
秦缘点头,脚步懒散,走出了房门。
应朝辉这次从北非回来,也该退下来了。
接任者,厉筹谋想跟他商量一下。
“应大使。”
秦缘走到门口,应朝辉的座驾正好达到,警卫员为他开门后,他看到了秦缘,“缘缘,怎么不叫舅舅!”
“……”秦缘递了个“你说呢”的眼神,连搭理一声都嫌多余。
应家的人,都是她的拒绝来往户。
“一会儿我跟韬子爷爷谈完了,一块吃饭吧,你这么老绷着也不是个事儿,都老皇历了,你还记着仇呢。”
应朝辉也是无奈,他那心高气傲的二妹妹,还有拎不清的老娘把大妹妹气个正着,跟秦家的情分也玩完。
他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又把秦缘给气得够呛,连多照料一分都不愿意。
“您还是省省吧,万一等会我还没死呢,就有人惦记上给我儿子做小妈了。”
得,这仇记一辈子。
虽然秦缘对她娘也没多少感情,但她娘的仇,她得记着。
这应家的人,欺人太甚,她娘还病着呢,一老一少就上门了。
左一句,“女儿你走后,二妹一定会把你的儿女当自己的儿女的”,
右一句,“大姐,你放心,秦大哥我会好好照顾的,孩子们你也可以放心交给我”。
算了,大人不跟孩子计较。
应朝辉黑着脸走进了厉筹谋的书房,一张嘴,也是气死人,“你也不管管你儿媳妇,一张嘴这么利。”
“我要真管,你不得上门把我家碗给摔光了。”
厉筹谋斜睨他一眼,没声好气。
当初厉筹谋骂秦缘“妖孽”的时候,应朝辉也是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老糊涂”。
秦缘亲自泡的茶,手艺确实不一般。
白色的瓷杯里,汤色碧绿,沁着茶香,品一口,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厉筹谋赶紧喝一口,压压火气。
人老了,大动肝火,对身体不好。
“咳咳,你找我来干嘛?”
说不过就只能转移话题了,一边拿起了棋子,一边余光往他身上飘去。
“甭跟我打马虎眼,你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打小就心眼多。你不就是想把位置留给应瑞嘛,还跟我这绕。我跟你说,不可能。不说应瑞现在精神上时好时坏的,他就是好了,出了丑闻,注定他上不了高位。”
厉筹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手下开始动了一步。
“老厉,黄启策我放不过,我儿子毁了……小瑞是我唯一的儿子。”
应朝辉盯着棋盘,有些怔然,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这事,你不如交给你的外甥女,她可是干这些事的好手。”
厉筹谋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磨的又锐又尖。
“可是,小瑞得罪过秦缘,她也挺看不上小瑞的身份。上回她是听了姐夫的话才肯见小瑞一面的。”
应朝晖面露犹豫,摇摆不定。
“那你自己想办法。”
厉筹谋手里的棋子一扔,淡淡看着他,眼神不说冷,可也淡得叫人心中难受。
“那成吧。”
对坑外甥女,应朝晖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话又说回来,外甥女那还是外人,自己的亲儿子,才是心头肉。
两下一比,亲疏有别。
厉筹谋叫人来喊秦缘,她没有立刻过去。
给儿子喂完了粥,陪他撵跑了几只鸡,等韬小爷累睡了才施施然走到书房。
见两人在对弈,坐在一旁,“您找我有事?”
“你舅舅希望你出手给你表弟报仇,你怎么看?”
应朝晖闻言,差点气个半死。
几个回合下来,棋盘上的形势逐渐分明,双方都有得失,不过棋面上厉筹谋略有优势。
应朝晖刚想下一子,来挽回颓势,却被厉筹谋给气得落错了地方。
“你可太阴险了。”
落子无悔,应朝晖也只能看着大好河山一片倒。
厉筹谋得意地冲他一笑,“兵不厌诈。”
“呵……”
秦缘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起了两位的注意。
“如果要报仇,已经有人出手了,我就不再插一手了。”
“是谁?”
应朝晖从秦缘的眼神里头看出了些什么,急切地问道。
他并不希望,听到那个答案。
“是一位叫周岚的女士。”
“你胡说八道。”
应朝晖拍案而起,整个棋盘中的棋子都被他拍乱了。
厉筹谋神色古怪地看着他,“该不是不想输,故意拍乱的吧?”
应朝晖面容发涩,心思有些散乱,指着秦缘,极为严厉,“你,你把话说清楚。”
秦缘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修长的双腿交叠,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冼梅跟周岚近来可没少碰面呢。”
“什么意思?”
应朝晖身上溢出一股压迫的气质,又快速地收敛,眼神里是岁月沉寂的光流。
厉筹谋蹙起了眉,冼梅是黄义德的办公室副主任,她怎么跟周岚……
秦缘掏出打火机,在厉筹谋不赞同的眼神里,点燃了一根烟,缓缓抽了一口。
“冼梅的儿子,是周岚的关门弟子。”
应朝晖慢慢坐了下来,啜饮了一口茶,掩饰内心的波动,“她们只是正常的会面,并没有出格的事。”
“哦。”秦缘笑容淡漠,仿若一缕青烟,忽远忽近,仿佛无法触摸得到,“您舍得的话,我会给你出结果的。”
厉筹谋目光微闪,转瞬即逝。
在他们的世界里,任何的“正常”都有可能是“不正常”。
若是周岚掌控住了冼梅,那……
应朝晖是不知道厉筹谋起了好奇心,要是知道,他非得悔死这趟过来。
周岚是在教完学生后,离开培训学校的路上,被人一路绑着进了审讯室。
原本以为是个普通女子,柔弱不堪,却意外的是块硬骨头。
冼梅成了突破口,她是文职,虽然油滑,但稍微血腥威胁一番,吐了实话。
周岚让冼梅更换了黄启策常吃的维生素。
黄启策已经吃了一段时间,最近总觉得上火,睡不好,吃不下。
去看医生,人家也检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是开一些败火的药。
一个普通女子,怎么会有这种药?
事到如今,扑朔迷离,厉筹谋却抽身而去,把事情交给了秦缘。
秦缘知道他是不愿意伤应朝晖的心,把得罪人的活计交过来。
她笑盈盈地接了,却也拉着厉筹谋下水,“请胡老跟我一块去吧。”
厉筹谋的人马都不是普通人,不是神,就是仙,能耐大。
胡老,就是其中佼佼者。
刚一进到关押周岚的房间,秦缘就敏感地发觉,身边的老者,把所有的气息都收敛住了,仿佛一个无害的,慈祥的老人家,让人从内心的紧绷中,释放出来,平和,宁静。
秦缘替他关上了门,在心中暗叹:厉害!
里面只有老者和周岚,秦缘从监视器里观察整个过程。
已经经历了身体拷打,精神刺激,睡眠不足,压力威胁等等手段的周岚,处于戒备心重,神经绷紧,身体极度疲劳痛苦的状态。
老者的到来,绷紧了她的最后一条神经。
“应瑞很痛苦,他的脏器都快被搅碎了,他在喊,‘妈妈,救救我’,快去,快去,他要痛死了,他流了很多血……”
周岚是个优秀的间谍,任何的拷打包括药物的刺激都不可能从她口中套出任何的消息,
但她是个母亲,尤其是听到孩子受到了伤害,甚至命悬一线……她怎么受得了。
绷紧的神经就像断裂一样,眼神迷茫了一下,接下来,她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老人走后,她才惊醒过来,被人催眠了。
如果不是那一丝情绪波动,她不可能轻易让人催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秦缘眼睛里微不可见的滑过一丝的笑意,对出来的老者说道,“辛苦胡老了。”
胡老摆摆手,一脸疲惫,“这人意志坚强,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弱点,跟铜墙铁壁一样,累死老爷子我了,先走了。”
从周岚口中,圈出了一大串高官,又牵扯出了“应悦”的事,就是那个想做秦缘继母没成功,被送到国外去的姨妈。
周岚与应朝晖的美好“邂逅”,就是应悦一手促成。
她不甘心当弃子,就用美人计套住了自家大哥。
原本的设想是,周岚生下应瑞,就把应朝晖弄死,偌大的产业就由周岚与应悦共同掌管,在应瑞成年后,再交由应瑞处理。
周岚脑子可不笨,既然有了儿子,何必要跟应悦一块狼狈为奸。
她就一边若即若离地跟应朝晖保持关系,一边雇佣杀人去追杀应悦,可惜没有成功。
现在周岚自己还露了马脚,彻底完蛋。
那些狗咬狗的事,秦缘就不管了,反正她对那个姨妈也毫无同情之心。
她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清除了不良影响,把事态抹平。
秦缘的雷厉风行,并没有影响到冼梅。
反而,她的一点小把柄,还被秦缘抹干净了。
冼梅却没有松口气,在未来的时间里,她总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有些真相,揭露出来,太过伤人。
应朝辉在儿子遭遇不幸,妻子离奇成了间谍,妹子在算计自己的财产后,彻底失望,再也提不起任何劲头。
顺势退了,关上大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