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权当是一乐子。
事后莫雪阳和陈诚各有挂彩,多少有点风言风语,倒是都没往秦缘身上想。
两家本来就有矛盾,小辈儿之间有摩擦是正常的。
世事难料,谁又会想到,黄义德一上台,就把莫可意从犄角旮旯的地方又调回来了。
就是厉筹谋,也没想到,这两人啥时候勾搭在一块的。
很有意思的是,黄义德的位置还没坐稳,就想搞平衡。
莫可意一回来,就进了领袖办公厅,当了主任。
黄义德怕陈鸿飞势力难控制,就用莫可意去制衡,也不怕这两人调转头来把他给掀翻了。
莫可意重返顶级圈的权力场,给人焕然一新之感。
从前那是温文尔雅,和风细雨,叫人舒服,现在是清冷矜傲,连笑容都带着能钻入人心的森然。
与其说他是像变了个人,不如说他懒得再掩饰,把本性透露出来。
他原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莫可意的第一助理叫曹晔,为难地看着他,“主任,舒沁小姐打电话来,说已经一周没有见到您了,他想邀请您今晚喝她一块共进晚餐……”
这些话,原本不该他来传递,可舒沁已经打不通莫可意的电话了。
莫可意仍旧在不急不慢地翻动着文件,办公室里的气氛却逐渐压抑起来,曹晔的额角不自不觉就渗出了汗水。
片刻后,曹晔就撑不住了,声音比之前还有低上两分,“您没有吩咐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刚打开门,身后才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晚上我过去。”
门铃响了,舒沁去开门,
莫可意进门,舒沁转头,
“砰”地一声,后脑勺一疼,粘稠的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厚实的水晶烟灰缸就这么在她的脑袋上砸成了碎片,用的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舒沁断了气的那一瞬间,唇角是带着笑的,
她已经完成了心愿,帮到了那个人,不留遗憾了。
莫可意会杀她,也许是她不识相所致,也许是他想抹去过去,都在她的预料中。
他从来就不会把心放在别人身上。
也好,莫可意亲手斩断两人最后的情缘,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心给别的男人了。
或许,她早就把心给了别人。
在擦身而过的那偶然一瞥,她的心就止不住了。
很久很久以后,她在一个场合里,偶然听到的那个名字。
他叫沈君浅。
当这个男人开口说“请你帮一个忙”的时候,她已毫无理智。
哪怕他身边带着别的女人,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爱上他。
一个“好”字,毁了自己半辈子的努力,可她不在乎。
因为,爱情就是这样的独特的存在,它令人失去理智,也令人心神向往,同样,令人肝胆欲碎,令人追忆一生。
看着可怖的鲜血和脑浆,莫可意擦了擦手,连多余的表情都吝啬给予。
他慢慢走出了和舒沁曾经的爱巢,一步一步踏在人心尖上,一股令人胆颤的气息,渗入到周围人的四肢百骸中。
剩下的,曹晔会带人处理干净的,保证,一点痕迹都没有。
莫可意就这么带着血腥气的手回了家。
杨文雅现在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再没有从前趾高气扬的劲儿。
更甚至,她伏低做小,从莫可意一进来,就拿了拖鞋,准备给他换鞋。
莫可意用力一踹,将杨文雅踹得老远。
杨文雅虽然看上去脸色苍白,如同薄纸一般,可这丝毫不影响她五官轮廓的精致秀美。
莫可意呢,一丁点儿欣赏的姿态都没有,杨文雅在他心里头,就跟臭虫似的,恨不得踩死。
莫雪阳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观赏了这一出,他却只是淡然地怕打着膝盖头。
以前也是这样啊,只不过欺负的人,和被欺负的人掉了个头,杨文雅颐指气使地坐在沙发上骂人,莫可意低着头站在前头挨着。
风水轮流转,都是活该。
命运就是这般,在无声无息中,翻转着,谁也无法预估方向,却又不能阻挡地向前推进。
莫可意把眼神放在了独子身上,嘴角勾着,眼眸里却一分笑意都没有,“小子,你有本事,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已经死在你手里头了。”
杨文雅太阳穴两侧突然一阵阵地跳了起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是个蠢货,老公是匹中山狼,儿子是个狐崽子,偏她以前总以为掌控着丈夫和儿子,沾沾自喜,现在想来,全是笑话。
丈夫打她,打得她脏腑出血,儿子完全无视,一丁点儿的安抚都没有。
莫雪阳闻言,只诡谲一笑,五官宛若镀了层摄人心魄的光,“是啊,怎么没弄死你呢。”
全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这叫杨文雅怎么活。
“恨我吗?”
莫可意的眼睛里,含着数九天里最彻骨的冰针,盯着他的儿子,像是一根一根地扎在他身上。
莫雪阳眼底有片刻闪神。
恨吗?他不知道,大概,是恨的吧。
至于恨什么,他已经忘记了。
“小子,我不杀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厉害到什么地步,以后能不能把你老子干翻,现在莫家还是老子做主呢,你小子乖乖夹着尾巴做好你的孝子贤孙。”
莫雪阳没有回答,莫可意也不是真的要他的回答。
他冷声一字一句地警告着独子。
莫雪阳握了握拳,低声应了句,“成。”
起身,上楼。
那让人胆战心惊的视线,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转移目标。
“杨文雅,我不希望你再跟娘家人见面,做不到,我不介意给莫雪阳换个妈。”
要不是黄义德不让莫可意痛下杀手,他能让杨家满门抄斩。
要不是还需要杨文雅占着莫太太的位置,给他的好丈夫好爸爸人设加分,他能立刻叫杨文雅无声无息地死去。
至于莫雪阳,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是的,雪阳有心机城府,把握时机也很恰当,下手果断狠辣,像他莫可意的种。
他从前总觉得儿子不成器,怎么摔打也不上进,他也懒得管。
现在看出来了,那小子是在藏拙。
他又有了信心。
但他不许杨家人再来影响他的儿子,也不许他妈拖他的后退。
“知道。”
杨文雅僵直着身子,低下头,隐住了滔天的恨。
死了个过气的明星,不过是在娱乐版上一块豆腐文章,死因也是正常的,车祸。
秦缘拿着报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只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莫可意收受贿赂的铁证已经拿到手里了,舒沁的作用就不大了,她和沈君浅就没有去见过这个女人。
该收的钱,舒沁也拿到手里了,属于银货两讫。
她这一死,大约是受了他们的连累,反倒让她心里不舒坦。
秦缘的不舒坦,还在于,沈君浅太招人喜欢,舒沁的眼睛都快黏到他身上去了。
她要知道舒沁早就对沈君浅情根深种,她就不会用老沈当“美男计”用了。
“哼,她可算求仁得仁了。”
她一开口,酸气满溢。
沈君浅眼里多了几丝笑意,“不相干的人,管她干嘛。”
舒沁一片真心,在他心中却了无痕迹。
秦缘点了点头,又道,“幸好这次准备充分,等着吧,等莫可意出手,咱就可以钳制住他。”
沈君浅闭了闭眼,“早点睡吧。”
“外头的雨怎么还没停,烦人……”
秦缘嘀咕着,爬上了床。
这雨下了一夜,花瓣树叶落了满地,空气里透着泥土的芳香,清甜舒爽。
沈君浅就在窗口看书,时而略一眼瞧瞧床上熟睡的秦缘。
秦缘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幅烟雨朦胧的江南春景,素雅安宁。
很少见一个男人,能把丰神俊朗与高贵儒雅诠释地这般贴切,浓淡相宜的眉,深邃清润的眼,笔直如山的鼻,形状特别适合接吻的唇,没有一处不是精心勾勒的。
她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
沈君浅抬头看她,弯了弯唇,好似给这幅烟雨图染了颜色,立时又鲜艳了起来。
“醒了就起吧,桃花羹给你备好了。”
他一开口,仿佛是潺潺的流水淌过清幽的山谷,撞击出阵阵的涟漪,秦缘觉得心都酥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