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从特讯室走到门口,皱了皱眉,看了唐正一眼,
“门口为何没有守着的人?”
无形中有股压抑从四面八方倾轧而来,如同水漫金山,要将唐正淹没窒息。
“本来有的,我让小虫和飞眼守着的。”
唐正脸色一白,他也不明白为何门口的两个守卫不在岗位上,但下意识觉得,事情恐怕要糟。
“马上封锁现场,全部人员都不许离开,一个个调查,尤其是小虫和飞眼。”
秦缘话音刚落,另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部长,C9暴毙。”
来人有点急了,口气压低。
他就在旁边看着,突然C9就不行了。
事儿发生得太快,他可以确认没有别人进来过,说不清楚,他的嫌疑就最大,不急才怪。
“什么原因?”
秦缘的语气很冷,冷中还带着狠厉。
在眼皮子底下,一再被人钻空子,下手之人,够稳,够准,也够胆大,同时也证明了,他们的工作中有太多的漏洞。
“他突然呼吸急促,肌肉紧绷,肺部出血止不住,医生马上进行了急救,没有作用。”
“好啊,在我们内部,还能从容动手,安保工作漏洞百出,还不如把安全房撤掉算了。”
秦缘怒极反笑,这个小组她培养多年,也做出了不少成绩,现在全军覆没,她连对手都没摸清楚。
唐正读懂了她的意思,手指抽搐似地动了一下。
安全房是他在掌管,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气氛紧绷如同拉开到极致的弓,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我暂时先不追究责任,”
秦缘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平复心情,
瞥了眼林博、唐正、李步云三人一眼,神色莫测,
“林博,去特训室调取痕迹;李步云,去搞清楚C9肺部出血的原因;唐正,找到小虫和飞眼,带来见我。”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了防备。
秦缘能想到,他们自然也不会毫无知觉,策划这一切的人,就在他们当中。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真正的“凶手”陷害成功,小命就保不住了。
李步云推了推眼镜,遮住了眼睛里的凝重。
他有心想说什么,但在二人面前,还是保持了沉默。
唐正蹙起了眉头,深觉这世界对他满满的恶意。
他有心想说什么,但在这一刻,少说少错。
林博是走得最利索的一个。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不轨之处,说白了,问心无愧吧。
秦缘慢慢坐了下来,右腿压左腿靠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一手轻轻击打着扶手,人显得若有所思。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也没有侵扰到她的思绪。
秦缘有意将调查小组的事慢慢透给唐正,想让他来接班。
房照井已经撤出去了,就没想叫他再回来。
只是,刚开了头,就出了纰漏。
究竟是唐正有问题,还是有人故意找这个时机,不得而知。
她一坐,就坐了两个小时,等唐正再回来,对着她摇了摇头,“小虫和飞眼都已经被灭口了。门口的监控显示,他们自己走出去的,淹死在后面的河里。显然,这不正常。他们的神智不清醒,不知道是被催眠了,还是被人下了药。已经捞到尸体了,正在尸检,马上能出结果。”
秦缘垂了眼眸,对方还真是滴水不漏。
“先回去。”
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摆,率先走了出去。
“是。”
在回家的路上,唐正递给秦缘一支录音笔,
“部长,C9还留下了一份口述录音。”
他也防着别人,偷偷地让底下人办了这件事,虽然不符规矩。
“你做得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内查,从林博和李步云查起。”
秦缘眼神一闪,接过录音笔,紧紧握在手里。
“是。”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她的认可,唐正有些激动,恭敬的应了是,即便所要面对的事情不容易,可这会他还是充满力量。
他从秦缘手里接过两个档案袋。
分别是林、李二人的人生档案,这是一份沉重的信任。
秦缘怀疑一切人。
她不是乐观主义者,不会存在侥幸心理,认为身边的人一定可靠。
但她也知道,在合理范围内,她必须要信手底下的人,不然就乱了。
调查小组被破坏,是个危险的信号,让她警觉,身边并不是安全的。
暂时,她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她相信,对方一定会再出手的。
她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调查小组正在调查的内容告知唐正。
是,如果告诉他,确实能让他的调查范围精确起来,但如果跟这没关系,方向偏了怎么办?
她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不局限他的范围和手段,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秦缘的人,一直是明明暗暗都存在。
四人组是明的,唐正属于半明半暗的,林博和李步云是她培养中的两柄利器。
林博是搞情报出身。
这个人很随和,从来不为难人,和底下的几个小组关系都不错。
平时没什么爱好,也不太跟人交际,他是个宅。
说实话,你要问别人对他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还真没有,他似乎没什么存在感。
李步云话不多,心细,温文尔雅,
他是学心理学的,负责训练小组成员。
平时大家对他没什么防备,很多话都在不经意间被他套走,他掌握的细节也许超乎想象。
这两人要搞阴谋诡计,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唐正就……不是说他没嫌疑,只是他接触事情少,没到那本事。
相当于,林、李二人交给唐来查,秦缘亲自查他。
回到家,秦缘就拿着C9的口供听了N遍。
有用的信息不多,有个关键点。
他提到C7在攻击他们的前一个晚上和一个男人悄悄见面。
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面容看不清楚。
C9模仿那个男人的声音说了一句,“行动开始。”
这个声音秦缘记下了。
只要没有用变声器,哪怕有刻意改变声音,也可以有迹可循。
根据他的口音,根据他的语调,根据他说话的抑扬,她们可以挖出来很多东西。
将录音笔里的内容在电脑上作了备份,传上了加密空间,把录音笔也放进了保险箱。
秦缘躺在床上,闭上眼,头靠向床背,手指依然轻轻按压着穴位。
忽然睁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
她似乎很久没有对家里和办公室做定期检查了。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对身份的自信,一切驾轻就熟,安全感慢慢滋生,侵蚀了她。
这种安全感也是非常危险的,麻痹了她的神经,放松了警惕。
要知道,她身边不仅有小打小闹的玩意。
还有不少真正的恶徒,一秒钟的放松都会酿成大祸。
一寸一寸地认真检查了住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隐藏窃听和监视设备的角落。
最后从保险箱里拿出手枪,压在枕头底下,她才继续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梦境不美妙。
一辆越野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可以看到一个男人趴在方向盘上。
头发遮住了他半边脸庞,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秦缘慢慢走到车旁停下。
男人抬起头,看着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部长,我要先走一步了。”
秦缘伸手拉开车门,俯身去看他。
车内所弥漫的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的右手紧紧地捂住小腹的左上方,那里的衣料已经被鲜血重重染透。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伸手轻轻覆在他染血的手背上。
他的皮肤冰冷到让她也为之惊讶的地步,几乎和死人无异。
“真好,真好。”
他低低地笑着,无力地靠向秦缘,缓缓阖上了双眸,呼吸一点一点地消失。
秦缘握住他的手,安静而沉默地坐在一旁。
梦醒时,她捂着胸膛,眨了眨眼睛,把眼里的水分蒸发干净。
梦中的人,看不清面容,不知是谁,却十分真实,仿佛预示着什么。
她的心,不平静。
第二天,她让秦寄年来接她,路上让他观察有无跟踪的人。
去办公室的路上,她也特意去绕了两圈,看有无情况。
让唐正对办公室和家里的书房再次做了信号干扰处理,升级系统,防止被监视窃听。
对电脑和电子设备都加了特别的密码和防木马程序。
“寄年,你从外部调查一下,调查外勤里跟林博和李步云有交集的人,看他们跟底下人的关系,接触情况,顺便再梳理一遍,有没有别人塞进来的。”
秦缘仔细交代,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头还在膝窝上摩挲着,人显得情绪不高。
秦寄年点点头,他明白,从外部调查,是不想引起内部的震动,同时也是另一种思路。
即便如此,秦缘还嫌不够,电话打到西南,
“大智,你不要走之前的关系,从外面重新给我联络一批人,按之前的标准,我有用。”
梁大智接完电话,很快着手办理。
不要“之前的标准”,就是要生面孔,要没出来办过事的。
这样的人,虽然在忠诚度上会打折扣,但在行事上,会少招惹人关注。
秦缘又秘密从其他战区里调了几个战将过来帮忙,重新训练人,重新组好调查队伍。
一个小组的覆灭,意味着部分重要工作,需要分担,或是重新分配人员。
在林、李、唐三人的嫌疑还未洗清前,她不能把鸡蛋都放在这个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