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在黑夜中如同一道雷声,划破宁静,震得人心头一颤。
泰元披上睡袍,下了床。
拿起电话看了眼号码,他沉默地走向了另一个屋子。
秦缘走到窗台,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傍晚下了一场雪雨,现在已经停歇了。
昏黄的灯光下,风景静谧,道路上积水不显,房檐上的雨水,无声地滴落下来。
泰元接了电话,借着夜色,匆匆离开。
厉筹谋的宅院前,撑着伞的老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入。
“领袖,天要变了,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厉筹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一抬手,让老人坐下。
这时候,炉子上架着的水壶沸腾起来,厉筹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不急不缓地泡了一壶茶。
顿时,茶香四溢。
“来,尝尝。”
老人接过一杯,尝了一口,却没有尝出什么滋味。
厉筹谋却不断盛赞,“好茶,茶汤碧绿,浓香不腻,回甘生津。”
始终不紧不慢,绕着圈子,不入正题。
总是有这种傻比似的人,以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风云变幻,他心中自有定数,用不着这种局外人来掺一脚。
泰元下了车,路面上的雨水,在皮鞋的践踏中,声声刺耳。
黑色的雨伞,遮住了他如墨般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楚情绪。
端着茶杯的老人,见泰元缓缓走近,只觉得他凌厉无比,如利刃划过,见血封喉。
“齐老,怎么不在疗养院里待着,大晚上地跑出来,不怕路上出点意外?”
泰元的声音压得沉沉的,在夜凉如水的季节里,显得有几分寒意瘆人的味道。
齐老喏喏地放下茶杯,提了口气,“我不过是关心则乱,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冷冽逼人的寒光扫了过来,齐老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一般,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泰元笑,笑得眉眼都淡了起来,手中的枪慢慢探出了狰狞的脑袋。
“你……你这是干什么!”
齐老惊出了一身汗,整个脊背很快被汗湿透,好似有千斤的重量压在了身上,叫他不能喘息。
血花绚烂,泰元的眸子廖深暗沉。
杀一个看不清形势的,可以震慑一群头脑不清楚的人。
就当是给整个齐家敲个警钟,相信剩下的人,一定会给自身准确的定位,不要妄想不该有的权势。
厉筹谋眯着眼睛,享受着手中的茶,看起来闲适又尊贵。
窗外的雪化为了雹,敲打在车顶,劈啪作响。
泰元顶开打火机,点燃了烟随着薄唇轻启,浓烈的烟草味道立刻在车厢里弥散开。
泰元再次回到家里,秦缘已经睡熟。
室内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透不过来。
秦缘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鼻子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血腥气。
泰元只是进来了一下,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血腥气也随之离去。
客厅里的一盏灯亮了起来,偏暖的白光将灯下的人映照出轮廓。
泰元安静地坐着,遗世,孤冷,眼中无波无澜。
很久都没有随身携带的镇静剂,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唰的一声,整个卧室顿时一片金灿灿的阳光。
雪后初霁,阳光显得尤为珍贵。
泰元坐了起来,抬手挡住刺眼的光芒,头发凌乱地搭在前额。
“起来吧。”
逆光而立的秦缘,轻轻地笑开了,嘴角的笑容像是水波的纹路一般,一圈一圈地荡开,晃得人眼晕。
泰元有些无力地靠了回去,从骨子里来说,他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可是……
秦缘心中一动,上前坐在床沿,双手在他的太阳穴上按揉起来,若有似无地穿梭在发间,绕着他的发梢,绕出了些盈润温暖的回忆。
“要是头疼,不要随便吃药,我给你揉一揉。”
泰元刚刚武装好的心,又片刻就柔成了一滩水。
他捏了捏鼻梁,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头疼,很疼。”
她的手贴上他脑袋的那一刻,他的心烫熨了似的抚平了。
“知道,所以给你揉着呢。”
她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泰元亲自动手,他现在可“正常”得很,一旦生气或者动怒,那必然是大事。
早上要开会,泰元并没有给自己太多软弱的时间。
起床一丝不苟地把衣服穿好,调整好腰带边缘,让它看起来更加整齐。
秦缘替他扣上最上面的扣子,抚平袖口不存在的褶皱,并且把帽子和手套递给他,井井有条,如同贤惠的妻子。
泰元站着不动,手指蜷起,伸直,再蜷起,反复着。
这个时候,他多想将她推倒在铺满金色光芒的床面上,扯开她的衣物。
他闷哼了一声,将不正经的想法驱散,蹬上黑亮的军靴,走出了屋子。
秦缘吃了早饭,才慢悠悠前往机关。
她的好奇心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答案。
齐老在疗养院里,安然合眼,溘然长逝。
真是个可怕的“结果”。
在这个旋涡乱谋中,厉筹谋就是天,只要不错了他的规矩,那就能安稳,一旦错了,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齐老便是最好的例子。
早上内廷的会议,军部、政部的高级领导全数到场。
秦立寒戴着一副平光镜,温文尔雅,一身军装,颇有文人气质。
沈君浅眯着眼睛,舒泰地环抱着双肩,偶尔抬眼去瞧陆陆续续进来的人。
陆离比较悠闲,单手支着头,眼神里精光毕露。
泰元整个儿都是静淡的。
泾渭分明的长桌对面,陈鸿飞潇洒自如,与人笑谈。
乔政道不耐跟人打交道,周围的空气都是疏离的。
莫可意坐在主席位旁边,底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气氛不算糟糕,其间蕴含了些许机锋,整张桌面,基本和谐。
黄义德入座后,莫可意开始主持会议。
会议第二项,就是黄义德总结半年的工作,双部的好与坏。
哪些工作做到位了,哪些遗留了问题,一一在他的陈词中,点明。
不禁让人感叹,黄某人长本事了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给了他底气,来触两位大神的霉头。
厉泰元默默垂眼,心底,冷笑不止:我不去找他麻烦,他倒先惹上我了?
他慢慢抬眼,和秦立寒的视线碰到一处儿,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讽刺的意味。
两人眼光又随即错开。
秦立寒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黄义德,“领袖是打算让M国向我方道歉,还是让M方补偿我们的损失?”
这两个条件恐怕黄义德都做不到,他只让新闻部的人在言辞斟酌后,发了一个毫无底气的通告,不仅让对方看不起,连本国的民众也对他这位领袖失望不已,给他取了个“黄小鸡”的外号,就只有小鸡的胆子。
这一刻,黄义德是尴尬恼怒的,他瞥了眼底下,希望有人能出来怼秦立寒一句,但是底下的人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人替他遮羞。
无论他们怎么斗,对外都是有强烈的“爱国心”,包括真小人陈鸿飞和伪君子莫可意。
会议尴尬地结束了,黄义德临走前,阴冷地朝泰元这边看了一眼。
泰元回击了一个冷酷的笑容。
秦立寒忽然意识到,黄义德的忽然发难,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厉家与黄家之间联结着的桥梁坍塌了。
这个讯息,秦立寒也很快地传递给了秦缘。
秦缘自然是知道,黄义德汲汲营营,小动作太多,厉家对他已经不满了。
黄的下台是必然的,只是继任人选……厉筹谋肯定要压着沈君浅。
“哥,你说沈君浅能谋成大事吗?”
若是以前,她还能自信,泰元打的天下与沈君浅不冲突,现在可没有这样坚定了。
厉筹谋太贪,厉家把这个天下视如自家的,一点都不让别人触碰。
她就不明白了,沈家又没有后起之秀,不过是让沈君浅得偿所愿,在这个位置上坐个十年,偏偏对他严防死守,哪怕叫黄义德这种软骨头上台,也不乐意让他为这个国家的繁荣富强添一把火。
秦立寒笑地清沉,“若是沈君浅不想只坐十年的大位呢!你怎么就肯定,他现在的想法和已经在权力顶峰的想法还是一致的呢?再进一步,若是他与你有了孩子,沈家与秦家的孩子,天生就是优势。”
秦缘心头一动,不再说话,眼神格外宁静。
在她想生孩子后,没有采取避孕措施,可是,怎么都怀不上。
她没有往深处想,以为是缘分没到。
若是有人不想让她再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