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庆林之死的阴霾还没过去,唐正在路上遭袭的事儿又发生了。
还算走运,只是肩膀中了枪,死里逃生。
这下,更是人心惶惶,这个位置难道真的成了“死神的召唤”。
秦缘火了,这件事到底是有人在浑水摸鱼还是真的因为调查的事被盯上了,反正她就是要彻查到底,顺便杀鸡敬狗,闹出动静来。
她放出态度来:唐正是老子的人,谁敢弄!谁弄他,我弄谁。
“关于袭击者,有线索没,下面的调查报告送上来了吗?”
秦缘是不可能让那些老甲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是的,就在这里,您过目。”
迟商送过来的报告,连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笑了。
“呵,措辞很严谨啊,什么失误啊,意外啊,不撸掉几个人,就不说实话了吧。迟商,你去给下面的人上上课,教教他们,什么叫实话实说。”
秦缘把烟头往水晶烟灰缸里重重一掐。
这事还得自己人查,她就不信了,总是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仅过了一天,B组汇报进展。
来人是B3,“袭击者开的那辆黑色帕萨特在垃圾场找到了,但车辆信息都被毁掉了。车牌是假的,发动机号也被磨掉了,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
“有修理痕迹吗?”
秦缘把帽子拿下来,搁在茶几上,捋了一把头发。
“您想从修车厂查吗?痕迹是有,但已经被掩盖了手法,看不出是哪里做的,也可能是他们自己动手。”
B3是个京爷,拿着茶缸子喝茶,坐法大气,叉开大腿,说话也特淡定。
“停车记录呢?总要有地方停车吧。”
好不容易有一条线索,秦缘是挖空心思在里头做文章。
“基本不可能,这种车太多,满城几十万辆不止,还有报废的,被偷的,数不胜数,颜色都重新喷过,车牌也经常在换。”
B3一点都没有给她机会,就像辩论赛似的,给她一一驳回,叫秦缘有种发不出火的郁闷。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她着急不是错,他谨慎也不是错,就是两人沟通得费劲。
“那还是找袭击者,还有枪支情况。”
这时候,秦缘的态度有点冷,话里还淡着,隐隐压迫,眼神里,带着几道利光。
“查枪也不可能,从弹头来看,是五四式,您知道的,这枪流通非常广泛。
袭击者就更难判断了,他戴着墨镜和帽子,从车窗缝隙里开了两枪,车子就飞快开走。
唐处的人追赶了两条街,被他甩了。
他专门往没有天眼的地方走,对地形非常熟悉。
车子被遗弃后,里面也是干干净净,一点痕迹没有。
行事相当缜密,是个高手。”
B3却毫无知觉似的,一点都不在乎你生气还是不生气,就把话撂清楚了。
说得好听点,他这叫一板一眼,说得难听点,他叫缺心眼。
领导都发火了,还在那儿让领导不痛快。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找人跟进。”
秦缘一口气喝下了一杯茶,微微抿嘴,语气也越发冰凉。
“是什么人?”
B3皱起了眉头,本来这就是挺机密的事,搞个外人来掺和,若是泄露出去,算谁的。
“你不用知道。”
秦缘懒得跟B3计较,有些人把别人看得太低,也把自己看得太高,着实没意思。
B3这才像是琢磨到秦缘冷冰冰的态度,没搞明白,她到底在气什么。
他也没多留,走了。
就那么走了,秦缘也真是,气笑了。
她是头一回跟B3直面接触,实在不能苟同他的风格,相反,B1和B2在这方面,是做得无可挑剔的。
但她也不会随便撸掉他的工作,脑子不灵光,总有别的用处,不然B1也不会选他占着坑。
出了茶馆,进了咖啡厅,秦缘浪费不起时间,马不停蹄。
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要了一杯威士忌,她需要自己思考一会儿。
“长天来了。”
秦缘约了的人,在距离约定时间不到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这人,她其实并不信任,他是李步云的师兄,但确实有本事,侦查手段一流。
以前是也是公务员,现在自己给自己打工,别人管不着。
两人的关系反而变得简单了,就是交易,你付出酬劳,我为你服务,秉持买卖双方的立场,谁也甭拿情分说话。
“秦部长。”
长天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拿着咖啡勺轻轻搅着杯中的咖啡,看着咖啡随着勺子不停转圈圈。
秦缘没有拐弯抹角的精力,直接就把所有的事都述说了一遍。
“你怎么看?”
说完了,端起酒杯,却只闻了闻,并没有去触碰,弯着唇角淡淡的笑起来,从容不迫的样子。
“是内部的人干的。”
他托了下无框的眼镜,犀利的眼神隐藏在白色的镜片中。
“继续说下去。”
果然,这种果断利落的风格,才是秦缘喜欢的,她不要你告诉她有多么难,她只想知道,在这么难的情况下,要怎么办。
“从路线设计上看,他对唐正的视察轨迹了如指掌,找到了最佳位置射击。
第一枪,稳准狠,如果不是那个小士兵突然跳起来,子弹不会偏离轨道,只伤了他的手臂。
第二枪,想乱中找机会,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对地形如此熟悉,军事重地,怎么可能是外人。”
长天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这种职业,注定“见多识广”,很多的不可能到最后都成为了可能。
“怎么找?”
秦缘微微扬起声音,眼神却渐渐幽深起来。
唐正这次出行,并不是保密行程,他的助手,二处的人都知道。
但是具体路线,肯定不会众人皆知,要说怀疑,制定计划的人,首当其冲。
“不用找了,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
长天摸了把下巴,也不用装高深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切断这条路的可能。
他这种“切断”跟B3那种可不一样,看似断了,实则里头可以找的线头太多了。
抓住的是关键点,辐射开来,每一个枝丫都上,都能找到几片叶子,虽说繁琐了些,倒也有方向可寻。
“知道了。”
秦缘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里摇动着酒杯里的威士忌,看着里面的液体随着光线折射出各种颜色。
“您今儿请我吃什么?”
长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点也不客气,他现在很饿。
上一秒刚问,下一秒就闻到了清香的味道。
上来一个盘子,里头是两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饭团。
但长天知道,这饭团一定不简单,她不会耽搁他的胃,不然下次,他就不同她交易了。
当初她是用什么勾他上钩的?
哦,是一个烧饼,热乎乎地,咬了一口焦脆的外皮,咔嚓,满口焦香味。
那是一个令人饱足的烧饼。
在大冬天里,在他饿得快晕倒的时候,拯救了他的生命,避免他成为卖火柴的小姑娘。
当然,对于不要脸的人来说,什么“救命之恩”都不存在的,他才不会因为这点情分就把自己给卖了。
收钱的时候,也是蛮黑心的。
有良心的时候,也会给秦缘打个折,换个好吃的来交换。
三角形的饭团显得有些貌不惊人,但香味绵长而细腻,哪怕光是闻着都觉得十分舒服。
米粒饱满,色泽光亮,还夹杂了一些黄澄澄的甜玉米粒,点缀其间。
咬了一口,黏度适中,不腻,有些弹口。
鸡肉浓郁的香气从嘴巴直冲鼻腔,这是光闻闻不出来的味道,
只有米粒被温热的口腔融化掉表面,以及浸入其中的鸡汤香时,才会一股脑儿钻出来的香气,
五脏六腑都被这香气晕染,齿间啃噬碾磨着粒粒分明的米粒,
最为甜美的玉米粒,咀嚼起来总会给人无尽的扎实满足感,三下五除二迅速吃完。
迫不及待地拿起第二个,哦,妈妈,这是家乡味道。
小时候趴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端出来的一盘盘家乡菜,
口水滴落,还得等爸爸下班,
眼巴巴地望着,空气中弥漫着香味,混合型的,
有红烧鱼,有咸菜肉丝笋片,有鸡蛋,有蘑菇炖鸡……
还有好多孩子也在等着,等待晚饭开饭的时刻,
楼道里弥漫着家家户户不同菜色的香味,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又仿佛已经看到每家热热闹闹的餐桌。
用两个饭团换了一句专家的盖棺定论,秦缘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这两个饭团,着实费了她一番心思。
“我给你一个小组的人,花名册和联络密码都给你,你给我把人挖出来。”
如果不是形势不容许,她也不会把自己精心培育的人交在他人手里。
不过,下棋,就不能只盯着自己的得与失,重要的事通观全局,进退得宜。
“可以,你下次给我再带一只八宝鸭子,就是上次吃过的那只。”
他暗笑,她这用人之道,也够胆大的,就不怕他摆她一道?
秦缘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如修罗,“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人是不能用的,只有看怎么去用。你要是在其中做手脚,我也只能把你的手脚都砍断了。”
“刚才您有说什么吗,我怎么没听见呢,好了,我走了,八宝鸭子,别忘了啊。”
长天全身颤了颤,快速离去,
刚才她说“斩断”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手脚痛了一下。
这娘们贼凶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