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基地,军用机场停机坪旁。
秦缘身着军绿大衣,两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笔直地如同一棵苍松。
从武直上下来一个同样身着军大衣的男人,竖着衣领,谈不上帅,但优雅,沉稳,英伦范儿的老贵族气质。
秦缘迎上去,递上双手。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右手,和她握了一下,又放回口袋里,往前走去。
秦缘谦逊地跟在一边,换别人,她就不伺候了。
可这是周易,曾经是她的教官,还是泰元的亲舅舅,厉筹谋的第一任小舅子。
他就是这么简洁到伤人的性子,对厉筹谋也这死德性,谁的帐都不买,就对蒋一方忠心耿耿。
“秦缘。”周易走到半道上,转过头,眼神厚重,深威不见底,注视着她。
“是,您说。”秦缘眼底流光暗转,眉头一挑,露出客气的笑容。
“我还没吃午餐。”他说的那叫理直气壮,态度也十分随意,仿佛有心要磋磨眼前之人。
“已经准备好了,山药鱼,加的蘑菇汤。”
她听蒋一方说过,周易喜欢吃这个。
“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这玩意,自作主张。”
周易心里不痛快,蒋一方怎么什么都对她说。
哼,就是拿好吃得贿赂他,他也不会防下对这个女人的成见的。
她太乱了,玷污了蒋一方的清白。
秦缘极少被人这么不客气地驳斥,但她还是稳着,“那行,您想吃什么,告诉一声,我让他们准备。”
心里在想,这么傲娇的人,是怎么在蒋一方手里活下来的。
她压着怒火,就当提前给韬儿锻炼了,以后熊孩子要是也这样,她保证不下死手打,至于不是她的娃儿,早晚会有出气的那天。
“来一碗曲面吧,加鸡汁调汤。”
他是真的饿了,这时候刁难别人,就是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成,没问题。”秦缘微微抬起下颌,侧眸,对左边的人点点头,那人跑着出去了。
他一句话,底下的人都得动起来。
面条得现做,用麦面、绿豆面和黄豆面按比例调配,用鸡蛋汁和面,做出来的成品得条细如丝。
煮完后,得色泽透明,不散不乱,入口柔滑,咀嚼筋韧。
这位大爷的舌头出了名的刁钻,一点不正宗,立马就退回来。
多少人不服气啊,特么周易一个过气的国舅爷,这么捧着。
“还有,我昨晚没睡好,吃完饭,我要睡一觉,谁也别来打搅,什么时候我醒了,作战会议再开。”
周围人都倒吸一口气,真把自己当皇帝啦。
秦缘还是点头,他不来,确实没法开。
第二军是姓秦的,十五军是姓周的,这事他俩谈。
他有心挑事,她不给他那机会,看他到哪步,真要过分了,她也不会由着他。
周易睡觉的时间,秦缘和薛佩见了一面,提前通气。
为了等周易,秦缘也没吃饭,薛佩给她准备了焖酥鱼。
在火上温了两个小时了,骨酥刺烂,鱼肉香甜,从头吃到尾,从骨吃到刺,一点不浪费,回味无穷,特别适合她这种爱吃鱼又怕刺的人。
“戴冠成和刘恩佑的关系怎么样?”
秦缘挖了一口饭,挑了一块肚子上的鱼肉,还不错,顺便问了句第二军的军长和十五军的军长之间的摩擦。
“明面上还成,私底下不知道,反正这盘子还摆在桌上没碎呢。”
薛佩一语双关。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到大动干戈的地步,但小摩擦多了,双方关系确实紧张起来。
“两人都是暴脾气,互不相让,处久了,怕他们翻脸。”
秦缘的饭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时间过了,坏了她的胃口,微微垂下的眸光忽然变得锐利,寒光乍现,如利刃出鞘。
她担忧有人在其中挑拨,更担心有人会以此做文章,自己一派的人,还这么闹腾……
“应该不会吧,他们原来都是一军的战友,关系不错的。”
薛佩心中也烦扰,可话出口,还是蛮乐观的意思。
“希望吧,”她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去见一下他们。”
她要去见的,自然是第二军的高级将领们,。
抚,鼓励,震慑,威压,都不能少啊。
两人进入电梯,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正好要出去,礼貌地喊了薛佩一声,“薛处长。”
然后就出去了。
电梯门合上之前,秦缘疑惑地看了那人一眼,心头一丝古怪滑过,“那个人是谁?”
“嗯?”薛佩没反应过来,电梯门就合上了,再打开,已经到了目的地。
“算了,先去会议室。”
秦缘伸出长腿,不疾不徐地迈了出去,却,心中一凛,快速转回电梯里,神色肃然,“上七楼,刚才那个人,抓住他。”
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声音在C9给她的录音笔里听到过,“行动开始。”
就是这个声音,没错。
薛佩一时间也有些紧张,刚才那个人是后勤部的一个干事,平时两人接触颇多,可他一点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
他开始回忆自己在工作时是否有疏漏,有没有说过泄密的话。
尼玛,这人待在后勤干啥。
“秦缘,人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是从电梯出来,就直接下了楼梯,咱们刚好错过。”
秦缘懊恼地扶额,她犯蠢了,“马上封锁基地,给我把人搜出来,要活的。”
薛佩马上吩咐一级戒备。
“这人叫什么?平时跟谁走得近?”
“嗯,包佳,跟我走得近。”
薛佩还在懵圈中,无意识地说出实话,连个弯儿都没转。
“你这个表情很微妙啊,看来你也得接受调查了。”
“女王陛下,臣下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薛佩举起手发誓,一脸的坦然。
“去翻翻你的文件袋,如果封口有被蒸汽熏蒸的痕迹,估计你得进去呆些日子了。”
秦缘戏谑一笑,对他的忠诚度自然是没说的。
但人家的手段,恐怕他也没有注意到。
不是会不会泄密,而是肯定已经泄密了,只看这秘密有多重要了。
薛佩的脸都白了,赶忙去翻保险柜里的文件,果然有几个封口的位置有褶皱,手法非常专业,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
“我……”
她举手打断他的自责,“这话稍后再说,你先去准备会议,一桩一桩事解决。”
她已经决定,拿下了人,不会交给薛佩审讯。
过多的话也不用跟他交代,避嫌还是必要的。
秦缘那里忙成了狗,周易管不着,他睡到自然醒,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别人饥肠辘辘他可不管,心情正好,开会。
秦缘也暂时收拾了心情,把刚抓住的人先放一放,跟周易交锋。
“你怎么个意思,说吧。”周易神色悠然,说出的话却莫名带着几分挑衅。
看他姿态摆得足,就晓得他心里有底,否则不会拿乔了。
秦缘越是纵他,就越表明,她的事棘手,需要他的帮助。
小丫头片子,终于可以拿捏你一次了,作为曾经经常被戳心窝子的教官,以及对直属上司十分关心的好友,周易心里很舒服。
秦缘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S组织的人信仰和生活方式都和我们不同,就算对他们怀柔,也不会得到感恩,反而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永远养着,不可能,同化他们,更不可能。野性早就植入骨髓了,对我们的敌意也根深蒂固,这次放虎归山,等他们休养生息,再继续侵袭我们?”
这不是危言耸听,五年前S组织就有过一次暴动,暴徒无差别攻击。
所有的人,杀,所有的店,砸,他们是一颗毒瘤,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见周易露出深思的表情,秦缘抿唇,继续开口,“对这种暴虐之徒,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不能养虎为患,斩草除根为好。战争必有杀戮,这是必然。”
“你说完了?”
稳坐与上位,晦暗不明的视线睨过来,巍然不动的姿态尽显强势,“虽然我个人十分赞同你的观点,但于上面的指示精神相违背。等你哪天坐上那个位置再说吧,现在讨论我带过来,已经由总部签发核准的方案。”
还真是有备而来。
秦缘莞尔一笑,垂头掩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原本打算让十五军去攻打,追击,第二军张着口袋等着猎物进去,扎紧口袋,关门打狗。可上面的意思,只是抓几个闹事的头目,对大部分的组织成员都宽容。
那么调集两支军队过来,岂不是大材小用?只是为了多一方势力来分享军功?
秦缘不是第二军的指挥官,周易也不是十五军的指挥官,战役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
当晚,这对没谈拢曾经的师徒,还得坐一架飞机,去总部汇报。
在狭小的空间里,一种名为尴尬地气氛弥漫其中。
只是当事人不在意,底下人难受着。
周易翘着腿靠在椅背上,翻阅的报纸往旁一搁,“韬儿还好吗?”
“嗯,孩子会叫妈妈了。”秦缘漫不经心地回答。
周易手指敲了下膝盖,直言不讳,“厉筹谋这人不靠谱,孩子让泰元自己带着吧。”
“舅舅,泰元去南部视察了,孩子他爷爷管着。”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气人。
周易懒得跟她多说,哪个是你舅舅。
如果可以,他连泰元的舅舅都不想当,只是这些话,他犯不着对秦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