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彬跟一帮兄弟在小四川吃饭,吃得正开心,一锅热烫的红油从不小心滑倒的服务员手里,扑了出来,直面陈彬等人。
如果不是转身得快,别说这张脸不能见人了,就是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但还是伤了,背上被烫的惨不忍睹,以后也会留下狰狞的疤痕。
叶芳霭哭天喊地,那叫一个伤心。
陈理长倒是神色泰然,平静地像不是自家儿子受伤,不紧不慢地沉声开口,“哭什么,又没死。”
叶芳霭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儿子。”
陈彬可是她的独子,遭了罪,她不闹才怪。
陈诚站在一旁,没有做声,他一点都不意外,某人自作自受。
“行了,这也是我儿子。”
作为父亲他肯定也心疼,但作为一个政客,他懂得什么叫“礼尚往来”,他要真挑事,没好果子吃。
“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受伤的人不耐烦地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妈蛋,他已经快痛死了,不要在他耳边叨叨了。
父母一脸无奈,双双离去。
陈诚留了下来,门口有两人看着,里头还有个护工帮忙,他自己坐到走廊里的椅子上,看报纸。
凌晨两点,门口看守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护工已进入梦乡。
秦缘不急不缓地走进了病房里,轻轻松松站在了陈彬的病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漆黑看不见底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
陈彬本来就疼得睡不着,被激光似的眼打量,从半迷糊中惊醒。
顾忌着背上的伤口,他用手肘侧支撑,强撑着从床上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她身上透露出来的强大的具有压迫性的气势让陈彬有点恐惧。
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她要弄死他,易如反掌。
“运气怎么这么糟糕呢!”
秦缘挑着眉头看着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男人。
她说这话语气平淡,随意得几乎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
但以两人的敌对关系来判断,不会是好心。
被硬生生地讽刺,陈彬的脸色很不好,看着她的目光犹如利剑,“您满意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秦缘对他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显得一双眼睛狭长,却没有半点媚意,
只觉得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不是是意外嘛。”
陈彬闭上嘴不言语,一幅我为鱼肉的模样,只能静静的看着她。
她能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病房,一定是有人为她扫清了障碍,陈诚就这么喜欢她吗?
陈彬一想到此,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这女人到底哪里好。
“就别干蠢事了,我这人脾气不好,下次说不定就是一张脸了。”
警告完毕,秦缘潇洒离去。
陈诚从拐角位置走出来,眼底幽深不明的光。
陈彬见到他,一脸晦气,强撑着骂他,“贱骨头。”
陈诚并未搭理他,“别把事情搞复杂了,少干那点眼皮子浅的事。”
他已经给小叔家擦屁股很不爽了,还得为陈陈彬的幼稚行为再次买单。
说实话,他要在大业上有点出息,有这帮人在后头拖后腿,也真是件难事。
陈彬哼哼唧唧地躺下,心中极为不满。
现在有了优秀的二少爷,他这个大少爷就成了摆设,怎么,做弟弟的还能这么训哥哥?
等着,有他陈诚后悔的时候。
秦缘走出了医院,让寄年先行离去,独自驾车前往目的地。
越来越寂静越来越人烟稀少的道路上,除了道路两旁照明的暖黄的路灯外,只有她一辆车在黑夜里如同幽灵一般前行。
夜晚是夜行者的天堂,漆黑是它最完美的装饰。
沉浸在夜色中,充分享受孤独的滋味,也是可以让人上瘾的。
车子开到了山顶,停好车,秦缘长腿迈下了车。
手指上套着车钥匙,迎着凉凉的山风的吹拂趴到栏杆上,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熟练的点燃了一根。
抽了一口对着夜空吐出烟圈,在烟草的抚慰下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眯着眼睛靠在栏杆上,俯视山下点缀着绚丽多姿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中的城市。
现在是四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太阳就会升起,她很久没有欣赏朝阳落日了,难得的好时光。
上一次欣赏朝阳的时候,是在东部的海边。
太阳从海岸线跳了出来,整个海平面都蒙上了一层金纱,壮观无比。
而在新的一天姗姗来迟前,夜空也迷人的恨,更迷人的身边的男人,两人找了一处安静地角落,一边看大海,一边喝着美酒。
星光下,醇香的酒吻,沙滩上,沙哑的嘶吼,两具身影……
面容已模糊,只记得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笑起来有难以言喻的魅惑,哀恸时也有让人怜香惜玉之感。
放在车座上的手机不停地响动,秦缘望着天空,别说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也会置之不理。
好不容易的私人时间,不愿被打扰。
真有急事,寄年会到这里来找她的。
她就这么站着,直到一轮红日拔地而起,夜晚的寒露一朝褪尽,才有了最畅快的笑。
心满意足地开着车,回到居所。
手机上显示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翻下去,找到唐正的电话。
四点半,有五个,五点,有五个,他一个人就打了一半,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钟,想了想,给他回了过去,“什么事?”
“给您发了一份资料,请您过目。”唐正疲惫又无奈的声音传过来。
秦缘起身往书房走去,按开电脑开关。
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输入几十位的密码打开电脑,点开邮箱里的文件,快速的浏览了一下大致内容,“知道了,还有事情吗?如果没有我挂了。”
“这样没关系吗?”
“啪。”秦缘挂断了电话,唐正发过来的东西,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事情不可以只看表面,她之前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想怎么样,不知道表层里的本质是什么,所谓的敌不动我不动。
原则上她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但凡事都有例外。
在她的保护范围内,她愿意花费心思去解决。
睡了三个小时后,秦缘再次出门,前往裴缨的住所。
裴缨正执一壶沸水悬壶高冲地泡茶,见到她腼腆地笑,“秦部长是有事吧?”
“嗯。”
“刚泡的茶,请您尝尝。”
他递过去一杯。
房子是秦缘挑的,两室一厅,格局不大,收拾整齐,布置也素雅,家具甚少,全是高档家具,裴缨虽然不在意,但秦缘是注重生活品质的人。
秦缘接过色质橙艳的热茶闻了闻,香气浓郁,“裴缨,你哥哥那儿出了事……”
裴缨端茶的手一顿,“他还活着吗?”
秦缘摇了摇头。
就跟梦境中一样,车祸,失血过多而亡。
秦缘曾经还以为这个梦中的人,是林博,是李步云,或是身边哪个亲近的人,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应在了裴修远的身上。
裴缨呜咽出声,“我知道了。”
“你在京城已不安全了,挑一个地方,国内或是国外都可以。”
“不用了,谢谢您。我,我自己走就行了,你……”
裴缨苦涩地咽下了快要冲口而出的话。
明明知道危险,为何不保护好大哥?
她是有能力可以庇护的,却没有出手。
没有用的人,就可以随意丢弃,像丢垃圾一样,再也不管不顾了。
他心中有恨,有悲,也无奈。
他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选择待在她身边,是何等的可笑。
难道她会有一天被他默默地等待焐热,给他回应吗?
不会的,她这样的人,心狠,弱点在成为弱点前,就会自己清除。
秦缘这么通人心,怎么会看不出他什么想法。
她确实有用裴修远钓出几条大鱼的想法,却也没有想要他的命。
在裴缨看来,她是假惺惺,在秦缘的角度,是觉得裴修远已死,总要替他的家人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既然裴缨自有想法,秦缘也不需多言,直接离开了。
裴缨看着她冷酷的背影,泪流满面。
比起裴缨的那点小矫情,还是抓大鱼好玩啊。
唐正发过来的资料上提及了哪几波人参与其中,是怎么交叉在里头算计的。
本来大家都没想要裴修远的命,是啊,他死了有什么用,活着,从他嘴里挖出情报才有用。
秦缘能理解陈彬和陈鸿飞迫切想要从裴修远这里打开突破口;
她也能理解黄义德无利不起早,想拿裴修远这个过了明路的探子,跟秦缘扯皮换些好处;
她却不能理解,莫雪阳要拿下裴修远做什么。
秦缘可从来没有在莫家的事上,用过裴修远。
更有意思的是,西边似乎也有势力,在裴修远的撤退路线上,做了些文章。
可以说,裴修远的死,西边这头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有人在路上挖了坑,做了陷阱。
裴修远的车掉入陷阱后,深怕有人要用他算计秦缘,没有等待救援,反而自行撕开了腹部的伤口,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裴修远用手机录下了最后一段话,“部长,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攻讦你的把柄,裴缨,裴缨请您善待……”
恐怕他也是预感到自己的结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