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止疼药,抽疼稍缓,秦缘额上的冷汗还留着。
秦立寒绞了毛巾,给她擦拭,“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工作先放放。”
他幽深的眼里只有她可以读懂的关切和紧张。
秦缘喝了口热水,呼吸有些凌乱,看得出不好受,蔫蔫儿地应了一声,“哦。”
这回撑不住了,再不去养养,恐怕革命还未成功,她就要身先士卒了。
之前有段时间,也这么疼过,她戒烟戒酒,控制饮食,稍微缓和了些,又固态萌发,
不是军心不坚定,实在是敌方太强大因。
看了眼时间,秦立寒给她盖好被子,进了厨房,淘米、切菜、煮粥,一系列的动作,并不生疏,很快菜粥的香味开始蔓延,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装在小碗里,端上了楼。
刚走进房门,就听到均匀地呼吸声,放轻了脚步,将粥放在床头,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模样,但听医生的话,她的胃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却不知道,心中很难受。
深邃的眼看着她,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想把热量传递进了她冰凉的手中,却没想到,一下就吵醒了睡眠浅的她。
她眯了眯眼,视线渐渐清晰,他的脸引入眼帘,手中的温暖让她的身体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一下一下。
秦立寒的嘴角弯了一下,愉悦地角度,空着的手探了一下碗的温度,不冷不烫,正好入口,“起来喝点粥吧。”
“嗯。”秦缘望着那碗香气四溢的粥,忽然来了胃口。
她不是第一次吃哥哥煮的东西,但他的手艺一贯不怎样,鸡蛋煎焦了,粥煮糊了,现在居然长进了。
熬得软糯的白粥里,混着蔬菜的甜香,顺着喉咙下了肚。
就如同他做事,也越来越有章法,早就不是父亲口中那个“心软”的人了。
他对权力场上的套路,已是烂熟于心,深得精髓了。
谁敢小瞧他。
“味道怎么样?”但凡做了吃的,都要从别人的嘴里得到认可。
秦缘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抽了纸巾擦了擦嘴,一本正经道,“这碗说明了一切。”
都吃完了,味道自然不错。
“嗯。”秦立寒把得意压在嘴角,抿了抿唇。
“我去洗个澡。”
秦缘出了一身的汗,黏糊在身,实在不舒服,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拧开龙头站在花洒下,热水洒在身上,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秦立寒去厨房收拾完了,把剩下的粥放在盒子里,打算第二天一早,自己吃。
又给秦缘泡上了红枣,早起给她做红枣粥。
方才小憩了一会儿,秦缘一时没了睡意,走到封闭式的阳台,坐在藤椅上。
外头还有些常青树木,好歹没有萧索之感,如果这时候,有一瓶红酒在身边,喝上一口就好了。
秦立寒进了房门,有些疲惫地松了松衣领,看到不听话的孩子,忍不住唠叨,“回床上去吧,冻着了胃又要疼了。”
温柔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秦缘转头看他,乖顺地应了一句,“哦。”
光有风景,没有美酒,也挺无聊的,还是钻进被窝里看书好。
秦立寒扬了扬眉,若有所思地摸了下下巴,迟疑了片刻,也爬上了床,把人搂进了怀里。
秦缘手里捧着书,找了个好位置,枕在他的胸膛上。
秦立寒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眼角和嘴角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快乐。
他自然也不会回去,顺势与她躺着了。
揉着她贴服的头发,静静的听着她翻书的声音,眼皮子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这一觉,睡得踏实,安稳,还有甜蜜。
秦缘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放下手里的书,关掉了台灯,睡下。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秦缘要去做胃部检查,红枣粥放进了保温桶里,带着去,只等检查完了,再吃。
“我陪你一块去吧。”
秦立寒看了眼手表,还是放心不下她。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有寄年陪着我一块,你不是要开会嘛,去吧。”
秦缘有气无力地揉着自己的胃,起了身,抓起衬衫穿上,低头,一颗扣子一颗扣子慢条斯理地扣上,再把衣摆塞进腰缝里。
拖拖拉拉进了浴室,忙活了一顿,白色儿的脸出来。
秦立寒撩开她颊边的湿发,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把外套给她穿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秦缘穿上外套,下了楼,寄年就过来扶着她出门。
秦立寒眼神复杂地追随她的背影,心想,她去疗养一段日子也好,省得被拖入烦心事。
她跟厉泰元有了孩子,照理关系更亲近,事实上,她跟沈君浅才是最亲密的。
沈君浅要当“帝王”,厉泰元在谋算着下一个“帝王位”,中间的矛盾,对她来说,也是潜在的危险。
厉家对秦缘的利用是显然易见的,沈家对她呢,难道没有企图?
只是他们不露蛛丝马迹,滴水不漏罢了。
自从黄义德上台,沈君浅就不是从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儿了,他变得急切而进攻性十足,也变得危险了。
厉筹谋和厉泰元是不可能见他动作不断而不管的。
这个阶段,他不愿意秦缘多与沈君浅接触,卷入风波。
军部一院南楼在装修,北楼这是老诊区,风吹着窗子,带着咯吱咯吱响声,听着瘆得慌。
医生给秦缘写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太医的做派,不敢说得太明白,万一有误诊呢?担不起责任。
似是而非中就说明了两点,一是少食多餐,少吃刺激的,二是休息好,放松心情。
还特别介绍了医院的挂钩疗养院。
她有级别在,就去住两天,里头还有热汤,从外部促进她的身体疗养。
这跟秦立寒的建议不谋而合。
地方倒是真的不错,隐秘,树木多,空气好,人少,公寓房设置,有厨房可以做饭,跟世俗里的汲汲营营比,这里真是世外桃源般的悠闲。
秦缘住在A楼,最好的一幢小楼,一共三层,每层一人,她住三楼。
一楼的是个腿脚不好的老将军,打过仗,血泊里躺过来的,二楼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秦缘知道,但不认识。
当年两人同校过,不过,这校友精神上有毛病,受了刺激把他们班的人捅死了,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应该是陆离家的人,名字也不好,叫陆殇。
陆家的人怎么取名字的,陆离叫离,就孤家寡人,陆河叫河,就流落他家,陆殇叫殇,跟活死人一样。
疗养院开进了一辆黑色奥迪,熟悉的车牌,让秦缘沉了眼。
正值傍晚,天际残阳如血,红霞满天,冷厉阴沉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进入小楼,而是靠在车门边,点了支烟。
完美的下颌隐藏在衣领中,整个人裹在绿色的大衣中。
就像是冬天万物凋零时披满白霜的树,清凌凌地站在一色的寒天雪地里,疏离,孤寂又冷漠,甚至是薄情。
浓烈烟味,呛得慌,涌进肺里,却能让头脑清晰。
一支烟的时间,没有多久,指间的一点金黄的火光,快要燃到尽头。
他却好似无所觉,眺望远方的视线里,说不尽的沉郁沧桑。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让人心尖上泛起了点点酸楚。
在进楼的这一瞬间,他仿佛迈过了一道坎,心头的阴郁慢慢消散。
陆离去进了二楼,看过了陆殇,不一会儿,又上了三楼,慰问病人。
陆殇,事实上是陆离和陆河的弟弟,同父异母的。
这孩子生出来,冰雪聪明,很讨人喜欢,连陆离本来应该敌视他的,都觉得,恨不起来。
陆离的母亲坚决不让这个孩子进入陆家,陆丰智也不可能强留下。
在十岁以前,陆殇都是何母亲在一块生活的。
但谁也没想到,陆殇的母亲有精神病,她不停地虐待孩子,把美好的一面露在陆丰智的面前,却把阴暗的一面全撒在了陆殇身上。
陆殇的母亲是死在他手里的,在不堪虐待的某一天,在被刺激狠了的某一天,他拿刀捅进了她的肚子,鲜血喷在他的脸上,他诡谲地笑了。
这一幕落在陆丰智的眼里,何其惊恐。
陆殇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两年后,才接回了陆家,正常上学五年,却又一次犯病,又捅了一人,这次,直接不认人了。
陆丰智将小儿子送进疗养院也是战战兢兢的,但陆殇住进这里后,再也没有攻击过别人,他们才放心。
“陆殇怎么样?”
人家来探病,她也不会一开始就争锋相对,给了两分好脸色。
秦缘打开门,客气请他入座,还递了茶水过来,顺便过问一下人家的弟弟。
“还不错。”
和两个护理员交谈了解了些陆殇的近况,陆离放心离开。
既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这辈子,陆殇也就这样了。
幸好他是陆丰智的儿子,能得这么精心的护理,不然早就过得凄惨无比了。
坐在沙发上,他眼不错地盯着面前穿着一身家居服,脸色还带着苍白的女子。
往日里咄咄逼人的呛辣女孩,柔弱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让人怜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