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京城，小绾告诉秦缘，最近三元里的店生意不好。
咋回事？对面开了一家唱擂台戏的，还就是喜欢跟你对着干。
你送酒水，人家送更高档的，你请好的乐队，他们就请艳模啊，杂技啊，歌星啊，轮番来。
人家这不是为了做生意，就是为了搅和，让你的生意做不成。
“呵，我就不信他们这样干，还能赚到钱，进酒不要钱吗，请人不用钱吗？”
小绾这一阵做生意做得极为憋屈。
一个月里，这家店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收入。
在这条街，能开得起店的，不是普通人。
不是说只要有钱就行。
这条街的地契在权贵手里，秦缘掌握一半，还有一半，也是圈子里的，具体是谁，她没有了解过。
同一个圈子的好处，就是知道对方底细，就不会倾轧，坏处在于，有仇的，目标非常明确。
“这是谁看我秦缘不顺眼，来砸我的场子？”
秦缘挑了挑眉毛，兴趣甚浓的等她说下去。
“那家店，据说是陈彬开的。”
小绾脸色有些沉。
对方也没有要藏着掖着，她很多次都见到陈彬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对面店里头玩，风声也是他们自己店里头传出来的。
看来是挑衅无疑了。
是的，他们恶意竞争，可是谁来管？市场监督是从来管不住这条街的。
淡黄色的灯光下，秦缘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温和地笑，“没事，有竞争才有动力，他既挑了头，这场战役就得分出胜负来。”
对于竞争，她从来都不惧的，反而跃跃欲试。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哪有什么意思，得有这样的战争打响，才能让店进步，客人也会觉得有乐子。
反正她最近无事，顺便就掺和一下这场游戏，顺便也教陈彬怎么做人。
在这条街上，不是谁想开店就可以开的。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对人的精心培训。
硬实力相等的情况下，就是靠软实力取胜，简单的说，就是哪里的人，更有吸引力。
在这家店里，有两个女孩子卖酒非常厉害，常常不是你业绩第一就是我拿冠军。
一个是桃花眼，一个是杨柳腰。
桃花眼半个月前跳槽到了对面，两女的竞争从内部的良性，到了外部的恶性，出的招也都损了，居然还跳起了脱衣舞。
秦缘并不欣赏，对杨柳腰的卖弄下达了制止令。
孩子很着急，业绩可是跟奖金挂钩的，现在客人被拉走了，她的收入……
“你听我的，确实，你说买一瓶，摸一下，吸引人，但这是浅层的，而且是指部分或者是新客，但对老客人，你这俗招一出，就是把身都卖了，下回他都不来了，档次下去了。你这衣服也不好，太暴露，咱这是正规买卖，资深的玩家也看不上眼。”
比个不恰当的比喻吧，自古而来的JI，不知几何，名JI不过寥寥数人。
这个职业是被鄙视的，可人家硬是三百六十行，成了这一行当里头的状元，芳名远传。
这些人可都是有人家比拟不来的本事。
赛金花是个出访过德、奥、俄、荷四国的海归人士，在受到八国联军迫害时，帮助老百姓避免杀害，人称“赛二爷”，厉害了吧。
李师师有万岁爷罩着，还有大文豪捧着，除了自身文艺底子浓厚，还因人会来事，聪明过人，成功斡旋。
一个女人卖露，是一时的，一个女人卖而不露，才是勾人心玄的。
秦缘开这家店，下的功夫可深，从选址，到装潢，市场调查，定位，酒水提供，都是精心钻研过的。
在这里消费的百分之七十为层次偏高的族群，年龄在三十五岁及以上，她见识过不少白天还在军部人模狗样开会的人，晚上就在这里找小姑娘下手。
不在店里搞出事，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可都是阅尽千帆的老se鬼了，对浅层次的需求少，追求精神层面的刺激，别说一点小甜头，就是全脱光了，也不见得过一眼。
老板亲自授课，杨柳腰恭敬聆听。
小姑娘尖俏的脸颊上偏配了一双水灵的大眼，玲珑的身姿却又有一双修长的腿，惹人怜惜又妩媚妖娆。
说话口齿清晰流利，虽有些紧张但也没怯场，“那我该怎么办？说实话，如果不赚钱，我根本就不需要来做这么一份在外头人眼里不正经的工作。”
“不要着急，接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秦缘给她了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没有二话就开始她的教授，
“知道什么叫风情吗？不是露了，才叫风情，恰恰相反，不露的地方，才是展现风情之处。
什么网格袜，豹纹裙，抹胸装，不是可以随意搭配的。
潮流易逝，风格永存。
风格这样的东西，没有丰富的资源，是达不到特立独行，金鸡独立的，没有精神的资源，是达不到掠夺眼球的。
风格的潜台词，是高傲，我对自己的完全自信。”
秦缘平稳的走到吧台的位置，拉开高脚凳，坐下。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不发出一丝声响，她安安静静的端坐在那里，很平常的姿势，却有说不出的优雅大气萦绕其间。
拨开红酒木塞，将酒倾入高脚杯中。
坐在凳子上，脚尖点着地，手里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眼神定格在酒杯上，眉宇之间只有专注。
她偏头过来看人，那双清亮又淡漫的眼，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若有情又更无情，高在云端不敢仰望。
神情语态没有气势凌人的狂傲，骨子里的清高是从点点平静淡漠的言行举止中，不经意流泄出来的，不会口出恶言，却又从不给人留下一丝余地。
耳朵上的红色宝石轻轻一动，手指在上头一捋，缱绻优美，带着不同于任何人的妖娆绽放。
听她娓娓道来，声音沁凉又慵懒，让人急不可耐得想往下听。
杨柳腰似懂非懂，但看着老板平静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信心百倍。
老板并不顶漂亮，但这双眼睛，她记得听见客人说过，“一个女人的眼神，如果有一种万语千言，欲说还迎的妩媚，就能抓住人心”，她的眼睛，不能能抓住人心，还能迷惑人心。
她双指夹着烟的模样，弯下腰敲烟灰的模样，一举一动，气定神闲，每一幕都像定格一般，定在她脑子里。
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惬意的舒展，仿佛世间并没有什么可以烦心的事情，日子也过得潇洒自在，令人羡慕。
“姑娘，记住，男人到了这年纪，要到的已经太多了，要不到的才会珍惜。恰好好处的瘙痒会比突兀的勾搭，更刺激。衣服，我让小绾给你配一套，保证够引人注目。”
秦缘抽了最后一口烟，微眯眼按熄烟蒂，留下一句，起身离去，脚步之中带着几分懒洋洋地味道。
杨柳腰已经从她的言传身教中，找到许多可以学习的地方。
等她闭关训练出来，跟桃花眼的战争正式打响。
既然是战争，就有输有赢，一时的输，不代表最后的结果。
战争是需要谋略的，杨柳腰看着桃花眼的意气风华，心里着急也无济于事，老板说急功近利是会坏事的。
“客人，您的fortified wine，请享用。”
来送酒的女孩，年轻靓丽，却不艳俗。
“哦！这酒这么贵，贵在哪儿？”
男客人忍不住要她留下来多说两句笑话。
“马桑德拉葡萄酒酿造厂被公认为是沙皇俄国时代最好的酒厂。
它的酒窖里收藏了上百万瓶俄罗斯葡萄酒和西欧葡萄酒。
其中一些俄罗斯葡萄酒还刻有皇室封印。
其中年份最久的就是这瓶雪利酒。
这世界上有许多昂贵的酒，并不是谁都欣赏，能有鉴赏力的，毕竟是少数。”
她说话时清清徹徹不急不缓，熨贴到了每个人心里，声音平平淡淡，不卑不亢，自有风格。
“呵，胆子挺大啊，要是我欣赏不了，就是土鳖是吧。”
男人沉声。
“我可不敢，哈……”
女孩笑得嫣然，美如夏花，声音也清脆悦耳，周身流动着灵动的气质，见之忘俗。
留下这一句，翩然离去，带走男人流连的眼神。
秦缘知道，人都有跟风的心理，但跟风的人热情小了，她的机会就来了。
看久了，就会觉得桃花眼的卖露真让人腻歪，尤其是流露于风尘的笑，怎么也熨帖不到客人的心里头去。
杨柳腰裹在衬衫里的腰肢酥软是真的软，她裹得紧，裹得严实，只在腰侧留下一块蝴蝶兰标记的缺口，也是隐隐约约，看得不真切的。
她开玩笑，也开黄腔，但不过分渲染，不到下流让人讨厌，你不买，她也照样笑意然然，不见一点不喜，红色珠光溢彩的唇，在灯光下特别耀眼，笑得迷人。
等着月盈利回到正常值，杨柳腰的胜利也就显而易见了。
杨柳腰有些飘，想去对面给桃花眼找点不痛快，被小绾制止了。
人在逆境不自暴自弃，在顺境也不要得意忘形，人家当初离开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在胜利期间也没有过来挑衅过。
事实上，胜利者的痛快就是失败者最大的不痛快。
等着对面的店因为这一通胡搞赔了个底朝天，关门大吉后，桃花眼再想回来上班，就算她自己都没脸开口，不仅是因为背叛，还因为，她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点优势了，杨柳腰的层次已经高出她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