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愿眼神示意,上前一人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下来。”
秦寄年不鸟他,手按下手机按键,双手掌在方向盘上,眼睛直视前方,根本就没有把这阵仗当回事。
不一会儿,外头开来了几辆军卡,下来一个排的兵力,将杨心愿他们包了饺子。
秦缘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气定神闲,只在大兵到来时,对秦寄年说了句,“开车。”
杨之乾觉着,她这逼装得特帅气。
他从来都是横冲直撞的,不是不搞计谋,而是觉得没有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他得罪人也喜欢当面得罪,就喜欢看人家一脸仇恨却干不掉他的样子。
今儿还得一启示,不费吹灰之力让别人吃瘪,好玩。
杨心愿也没受苦,秦缘轻拿轻放的,不可能去追究他。
只是知道了坐在车里的人是秦缘后,他这心里可难受了。
一则难受杨之乾跟她一块,二则难受被人算计在她跟前丢面儿。
跟杨之乾的仇,再得加上一层厚。
杨之乾转到第一军校,是他自己的意思。
晓得会碰上哪几个,他可欢喜了,正愁没机会闹翻天呢。
呵,这小子也是个牛人,头一回进京城,就把杨心愿得罪狠了,
第二回进京城,就把其余三霸也得罪了。
秦亦然和莫雪阳是嫉恨他跟秦缘的关系,房照序是恨他开了好兄弟的后门。
这等血腥耻辱,必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面,因为这小子,又得沸腾起来,还有的斗呢。
这些,秦缘是管不着的,杨之乾不死就对得起梅子了,其他的……这就是个搅屎棍,爱搅和,不耐管他。
她自己个也忙着呢。
咯国派出的潜伏者,卓妮被捕,包佳被捕,两人说不出关于其他八人有用的线索。
这些人是独立存在的,只知道有别人一块潜伏,并不知道到底是谁,这样做有好处,省得一个被抓了,把其余人都提出来。
不过,还是有线索,他们有并联的交接人。
包佳把去交接的路线告诉了他们。
唐正已经提前去探路,找到了目的地,才带秦缘过去。
“他上车前戴上了眼罩,但他听见了很多的声音,我根据他的描述,猜测车行路线。
他判断车子在一个菜市场的位置绕了圈子,因为他两次听见同一个水果贩子叫卖声。
车子开了有十五分钟后,他听到了整点报时的钟声。
我反复在那条路上左拐,右拐,有几条路是死路,最后我找到了这里。”
唐正从车窗里指着对面的书屋,
“我观察了好几天,发现这离并没有太多人过来,周围居民很少,是个隐蔽的地方,这里没有监控,我们的人只能对来往的人拍照,正在分析中。”
“进去看看。”
秦缘打开车门,一身衬衫牛仔裤,手里拿着单反,忽略通身的气派,倒像个不羁的摄影师,看到这个古风的书屋,进来采风。
唐正待在车上,没有下去。
秦缘走到半路,顿住了,又迅速转回了车上。
唐正一愣,“怎么了?”
“不对劲。”她说不出确切的理由,有不好的预感。
她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这是她多年来生存和掠食的法宝。
秦寄年立刻启动车子要离开。
刚才还平凡的书屋,一下子就不平凡地炸了。
幸好秦缘的车子安全性能好,否则这爆炸的余波也能叫他们受伤。
唐正心中一凛,如果秦缘不是半途折回,这会儿她也会葬生在爆炸中。
后怕的冷汗让秦寄年也说不出话来了。
秦缘抿着嘴角,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开始指挥,“控制现场,炸弹是事先安装好的,但控制炸弹爆炸的人一定就在附近,马上进行排查,但要小心,此人极度危险。”
“是。”唐正下了车,联络了两个组的人过来。
自己则在附近慢慢溜达起来,一方面观察情况,另一个方面也整理思路。
现场非常混乱,要采集手印、脚印非常困难,房东一家早就出国了,租房者的信息是假的,炸弹已经炸了,没有有用的痕迹可以研究。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天拍下的照片,但也许里面的人都不是。
秦缘一直在考虑,把这件事交给国家的情报部门处理,可她发现,这些人似乎都围绕在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她来,或者冲着她身边的人来。
同时,她也不能排除,上层是否有他们的人,在国家的“眼睛”和“耳朵”里,是否有他们的干扰。
“给我找个馆子,地方不要太张扬,优雅一点,清静一点,私密一点,我要请军c二部的冯庆林吃饭。”
她迟疑些许时间,还是下了决心,要与老冯做个情报交换。
“您找他,会不会让上面的人不高兴?”
唐正有些疑惑,上面那位对这些事可敏感了。
本来秦缘把人塞到咽喉部位,黄义德就如骨梗喉,要是跟情报头子搞一块,更要大做文章了。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如果让那些间谍渗透到高层,大家都完蛋。”
在国家大事上,个人的得失远远不能与之比较,就算你能排除异己,也要看自己有没有命把位置坐得安稳。
冯庆林这个人作风硬,嘴巴严,但也有缺点,人缘太差,平时几乎和人没有交流。
但就因为这,所以上头的才信任他,谁也不想有个大嘴巴当情报头子,一点风吹草动,连耗子都能得着信。
秦缘找他,也是无奈之举,她怀疑一切,却不得不用上他的经验和他手里掌握的情报。
车子开到了近郊,秦缘下了车,一家古色古香的小馆子,门匾上用草书写着“一言堂”,呵呵,好大的口气。
下笔之人书法了得,刚毅遒劲,笔势雄健。
跨过门槛,看到一个清静优雅的庭院,小桥流水,古朴韵味。
从外头引进来的一架活水从两人高的假山上倾泻而下,两侧繁花似锦绿树成荫。
一坐八角亭刚好隐藏在繁花之中,清水中央,说不出的清幽别致。
仿佛是在丛林深处避世的桃花园中,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偷得片刻的宁静,落座其中,再执一壶浊酒,心好似都静了下来。
穿过庭院,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包间,桌椅皆为紫檀木制成,配合一些古玩字画点缀,典雅别致。
服务员沏好了茶,上好了菜单,冯庆林就到了。
“秦部长……”
要让这个四十几岁的“耿直”汉子说什么交际的话,真要了他的命了,所以在打了声招呼后,就坐下,喝茶。
好坏不管,只需牛饮。
也不管手里的一杯茶,价值不菲。
狮峰龙井在大多数人的形容中,用了“豆香”这个词儿。
茶叶为何有豆香,有人去考察过。
得出结论,认为龙井的产区,随处可见紫色蚕豆花,因而茶叶有了豆香。
还有人觉得茶叶有“兰花香”,这反而更能接受些。
紫色蚕豆花的香气,类似春兰,就是香调略浓郁些。
兰的隐与逸,茶清与俭,在精神世界,是相契合的。
近来国人饮茶的追求总是被隔壁国家诟病,认为抛弃了唐朝的浪漫,宋朝的礼仪,只追逐天价的老茶,昂贵的器物,奢华的品味,失去了幽淡如兰的品质。
但它从来没有消失在百姓的生活中,放松随意着。
京城里的茶缸里,可断不得浓浓酽酽的茉莉花茶,蜀州的人一天不喝茶,那就跟生活没了滋味,饭桌上没了那锅辣子一样。
何必像隔壁国家一样,唯恐人不知地卖弄着,把一种美说破道尽。
所以,哪怕冯庆林牛饮,秦缘也不觉得哪里不好,各人各习惯,舒服最好。
“冯副部,吃什么?”
秦缘不声不响地打量完毕,打开菜单询问。
“不用了,我习惯在家里吃饭,您要有事就说吧。”
冯庆林这样的人,宅到没朋友,更不要说出来交际应酬吃饭喝酒,他的肠胃也适应家里的清淡饮食,不惯外头的浓郁味道。
秦缘闻言,并不强求,放下菜单,端起茶盅浅饮一口,不急不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她把这段时间碰上的两个间谍的事,包括自己两名得力干将的遭遇,一一叙述清楚,唯独避开傅浥尘的事。
冯庆林沉吟片刻,也坦然相告,“事实上,我手里也有两个人,一个是个私人牙医,从他的客人名单里,找到了一个银行的主管干事,这两人目前都在审讯中。
我们还在华明山庄还找到了一个联络点,他们用山庄的内部报纸作为联络方式,用暗语在上面标注接头信息,只可惜那个服务员跑了。”
同时,他也避开了林博的事件,既然对方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原来如此,看来对方的目标很大。”
秦缘原本以为对方的目标是她,但显然,她只是一部分。
“和您交换信息后,工作开展起来应该会更方便,多谢。”
他要谢的是秦缘的信任,感谢她能够开诚布公地告诉他这些。
“事实上,我这里的工作开展并不顺利,我们分析了很多,手段却太常规,达不到想要的结果,毕竟没有你专业。”
秦缘也不藏着掖着,明确告知,并不是多信任他,只是没办法,这让冯庆林的脸色稍稍变了变,您也太直白了。
两人的交谈还算融洽,冯庆林好告诉她一些间谍之间情报交流的手段,比如那位银行的干事,他就会用特殊药水把字迹藏在钞票上。
牙医则是在牙齿的填充物里做手脚。
平时用暗码交流,到了十万火急,反而会用明码,比如挂号信。
秦缘发现这个人并不是难交流,只是平时做得多,说的少,加上说话简短干脆,有生硬感。
她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一场会面后,交上了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