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被包场了,这地方就像它的名字,鬼火鬼火的,都不知道怎么火起来的,反正就是热闹。
今儿却安静地像被灭了火,就剩下鬼了。
小朋友现在是各有事业,按理性子也该稳重下来了,前儿易文哲和房照序又打了一场,这会儿不知道是谈和还是谈崩,反正得谈。
易文哲这头,有莫雪阳,还有莫雪阳的两个得力助手盛伦和江狄,房照序这头,有养伤归来的秦亦然,还有东子和小柯在边上帮衬,可以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桌面上的酒已经摆满了,大张旗鼓,煞有其事,两方人马对峙,各坐一边。
“都来了,坐吧。”易文哲招呼着,带着胜利的愉悦。
那一架他打赢了,心里舒坦,就是事后赔罪,他也愿意给出个态度来。
“呵,这地方我可比易少熟,这是我姑姑的人开的。”
秦亦然得意地笑,慢悠悠坐了下来。
莫雪阳有些恍然地露出了笑容,拿起桌上的龙舌兰,倒了一杯,秦缘的酒肯定差不了,尝尝。
房照序与有荣焉地哼了一声,“就是,装什么大尾巴狼,等会喝倒了才是汉子。”
“上次秦少胃出血,房二少可是亲眼所见的,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滋味?”
莫雪阳微垂下眼,从口中散出一股子酒香,果然是好酒,够味。
再势不两立,在她的地方大动干戈,惹恼了她不好吧。
“呦,莫少这话说的,我的底子您二位不知道啊,要不今儿就比比?”
房照序心里不爽,阴阳怪气地开腔。
秦亦然上回那是心里有事,自己灌酒呢,你还以为他酒量不成?
莫雪阳摩挲着杯口,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细细品酒。
易文哲端着酒,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和他碰了一个,“甭搭理他,他就是打嘴炮,等他过了嘴瘾,咱一会儿去开一圈呗。”
盛伦始终右腿压在左腿上,啜了口烟,手放桌上的烟缸里弹了弹烟灰,眼皮低垂,不做声。
听到易文哲的话,慢慢抬起头,淡笑地望着他,“上次的车祸还没让你怕?”
“嘿,这不是……”
易文哲也说不个所以然来,就是那刺激感总是挥之不去。
“得了,一会儿你跟我走,我带你玩游戏去。”
江狄睨了眼易文哲,嘴角一弯。
易文哲不可置否地撇撇嘴。
看了眼手表,盛伦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和莫雪阳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这里都布置好了,就算闹开了,也不会有不开眼的来打扰,大不了让房照序再破个相。
易文哲也慢悠悠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房照序嫌弃道,“我说你特么的快动手呗,嘴皮子利索的,你咋不去天桥卖艺。”
说好了干回来的,光靠动嘴啊。
“一会儿秦女士提枪过来,大家再挨一轮枪子呗。”
莫雪阳一句话让大家都噤了声,良久,房照序砰地把酒杯放在桌上,气呼呼地甩过来,“你不用在这儿炫耀,谁不知道你跟姑姑那啥,”
说着还看了眼阴沉了脸的秦亦然,“老子今儿非得放了你们的血。”
本来挺“和谐”的气氛,因为一句“秦女士”真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全员参战,就是边上围观的,也不得不为各自的阵营抡起拳头。
鬼火的经理在请示了老板后,老神在在地坐在办公室里听普契尼,优美的歌曲,冲淡心中的戾气,就让那些人打得更猛烈些吧,只要把损失账单寄给各家,新的“鬼火”又会重生。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砂锅鸡刚端上来。炖地烂熟的鸡肉,软软地瘫在热气腾腾的汤锅中,一缕缕美妙的鲜香从锅中钻出,咕噜咕噜,锅中的煲了许久的鸡汤一直在小幅度地沸腾。
小帅哥用汤匙舀了一勺清汤,果然清澈如许,不见半点污浊。
喂到秦缘嘴边,温热的汤水慢慢滑进嘴巴,柔软的汤汁渐渐湿润了整个口腔。
秦缘看了眼号码,挥挥手,让小帅哥出去,随手拿了件黑色长裙穿在身上,款式简单。
“秦缘,你得给鸢黛懿打声招呼了,秦少一回来就闹出乱子了,涉及的人员还挺多……”
纤歌现在管着秦缘身边狗屁倒灶的事,她最没耐性的人了,现在性子也被磨炼出来,可以平静地说明情况,解决问题。
“多大点事,打什么招呼,你把人带回去就成了,既然养伤,就少出来活动。”
秦缘淡淡开口,沉稳内敛的气息里,多了一分凌厉与肃杀。
稍晚,她打了个电话给莫雪阳,“我不懂,你还留着易文哲做什么?”
从上回易斌坑了莫家的事,就可以看出,易文哲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只是莫雪阳却没有对他下手,这是为什么呢?
莫雪阳低声笑了笑,“易文哲可能不是易文哲,易斌确实有这么个儿子,可他跟前妻离婚后,易文哲一直在国外跟着他母亲生活,十四岁的时候才回来。”
“你怎么抓着线索的?”
“血型,A型与A型,是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出来的。”
“按理如果有问题,易家人不会不知道,除非……除非他们是清楚内情,故意留着这个身份有异常的人。”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猜测,需要证据来证明,但至少说明,易文哲确实有问题。”
“你在放长线钓大鱼,希望你别让鱼给跑了。”
“那是自然,我最近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莫可意似乎生病了,还是大病,他在暗地里积极寻医,效果不佳,所以心情特别差。”
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秦缘自然清楚,那位心焦地很多痕迹都来不及抹去,消息也传得很快,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开始摸出细节了。
“是肠癌,三期了,医生连手术都没打算替他做,他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眼神冷静疏远。
莫雪阳心头一窒,随即冷笑一声,“那还真是报应不爽。”
挂断了电话,莫雪阳坐在车中,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红灯,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轻轻蹙了蹙眉。
片刻之后,绿灯亮起,他踩下了油门,随着车流缓缓向前,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猛地一打方向盘,拐了个弯,回头朝自己家开去。
拿出钥匙,金属触到掌心,凉凉的触感像是坚硬的冰。
打开门,就见到莫可意颓废地坐在沙发上,憔悴的鬓角,开始发白,手里的酒瓶,见了底。
莫可意抬头看了自己的独子一眼,唇边牵起一个弧度。
莫雪阳心头发酸,这个淡漠强大的男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最起码,他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死。
“我曾经以为自己无所畏惧,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是怕了。”
意气风华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今日被病痛折磨,却被告知不用白费力气的局面,又何曾想到,到头来,什么都是空,害怕的时候,身边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巨大的惊惧与悔痛过后,便是胸口更大的空茫。
“既然怕死,那你特么的还留恋着手里这点狗屁权势做什么,你还不滚去住院治疗。”
莫雪阳只觉得满腔的怒火,却发不出来。
跟他斗了这么久,还没把他斗倒,他怎么能死呢。
“蠢货,我要是退一步,莫家就万劫不复了。”
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若是他倒下了,那些人会如嗜血的蚂蟥,吸干他们身上的血。
莫雪阳坐在莫可意身边,沉默地陪他喝了一杯酒,看着他醉倒后,连夜派人送他出国去治疗去了,莫家有莫雪阳就可以了。
莫可意在国外治疗,也不过多熬了三个月,他的骨灰被带回了国。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