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已经得手了。”
秦缘得了邱慧的保证，就没有再保留，下手果断，让新娘子以“正常”的理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让人即便怀疑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知道了。”
秦缘挂断了电话，手机随手扔在一边，让手艺了得的按摩师给她做了颈部放松，手法老道，穴位按压精准，力道属于偏大的，适合她。
把这里的事一了解，秦缘就迫不及待地前往河里西，去寻找一个背影。
秦缘把那张背影的照片，拷贝在自己手机上，她一直看着照片，孑然一身让人心疼的背影，有种深沉底下的情绪隐隐激荡着。
飞机降落在格木，秦缘打开手机，一条短信跳出，“秦女士，我在二号出口等着你，孙思敬。”
她没有立刻就出去，而是转去了吸烟区，抽了根烟，缭绕的烟雾，笼罩着她的脸庞和发丝，让边上的人有些心动。
“女士，你住哪家酒店，一会儿我的司机过来，可以送你一程。”
她抽着烟，没说话，没看他。
将烟头压灭丢在沙盘里，秦缘潇洒地走出了这个角落。
门口正停着辆黑色的车，驾驶座上燃着烟，秦缘拉开车门，上了车，关上门，“开车。”
孙思敬掐灭了烟，迟疑道，“傅长官让我先送你去营区。”
秦缘哼出一声笑，“随便，有烟吗？”
“烟在匣子里，您随意。”
孙思敬松了口气。
秦缘依言从扶手箱里摸出一包新烟，撕开封口卷儿，抖出一根，点燃了。
“秦女士，这里离营区，要开三个小时，要不要先用餐？”
秦缘呼着烟抬眉，“嗯。”
这回孙思敬带秦缘去的，是一家上了档次的酒店。
她在包间的洗手间里放了水，洗了手出来，孙思敬在给她泡茶。
秦缘走过去，端起那杯澄净像琥珀的茶，喝了几口，淡淡道：“味道不错。”
孙思敬笑了笑，点了三菜一汤，都是以清淡的素菜为主，在这地儿肉易得，菜难得，都是贵玩意儿。
秦缘安静喝着茶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您到河里西是有什么事吗？”
秦缘抬眼看他。
孙思敬心一紧，以为自己多话了，但秦缘说：“是。”
“最近这个季节，去河里西要小心些。”
秦缘喝着茶，没有答话。
上菜前，酒店的老板来打招呼，一身西装，温文儒雅，看着年轻，一笑，嘴边的法令纹就显出了他的真实年纪，台面上的人物，很会看脸色，敬了一杯茶，就出去了。
秦缘才知道，孙思敬的家族在西营区也是响当当的，看不出，他一点儿都没有高干子弟高人一等的傲然，恪尽职守又谨慎谦虚，是个好下属。
“晚上，我想住这儿，我累了，你让傅随安来见我吧，傅浥尘那儿，我就不过去了。”
能享受的时候，她还是愿意让自己舒服些，这个酒店干净地一尘不染，她喜欢。
“好。”
孙思敬快速解决了自己的饭菜，留下秦缘慢慢享用，走到外头去打电话请示。
在顶层开了个行政套房，秦缘脱下鞋子，边脱衣服，边走向浴室。
随手把衬衫扔在脏衣框里，打开水龙头，调节好温度，温水洒在身上，一身风尘被洗去。
湿热的臂膀拥抱着她，惬意包围着她，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他在水中抚着她身体的曲线，她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爱抚。
“你要去河里西？”
“对。”
“我亲自送你去。”
“好。”
温暖的水中，两人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第二天，买了干粮和水，一辆车，上路。
这一路，途经了辽阔充满生草原，绕进曲折的山林，看见了雪山冰峰，风声伴着水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奏鸣。
秦缘深呼吸，没有缘由，心里就轻松了。
在河里西的边缘地带，秦缘的心忽然又揪住了，当傅随安告诉她，再有半天路程，就可以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她忽然没有这么期待了。
傅随安握住她的手，掌心宽厚又结实，粗粝的茧子，很有质感，摩挲在肌肤上，有温暖的触感。
“不需要想太多，我陪着你呢。”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愉悦。
秦缘抽出手，点了根烟，眼神冷静，淡定，“我这一趟，多半是自寻烦恼，可我还是来了，但，这是最后一次。”
不能总是让逝去的人，被人当筏子一直利用。
傅随安平静的眼眸激起一圈波澜，不管这个背后的人是怎么打算的，他都觉得庆幸秦缘不是那种陷入情感无法自拔的蠢货，或许，他可以有更多的期盼，她需要的不是炙热的爱，而是长久的陪伴。
就在秦缘被一个背影牵动心神的时候，在京畿区的泰元，也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布局，将他最后一匹拦路马斩于刀下。
或许乔政道对于陈鸿飞，对于莫可意来说，都是不可攀登的高峰，他本人也自信高傲，不可一世，在泰元的手里，也不过玩了几局棋，就败下阵来。
京城的局势一下如同冲破乌云的阳光，明朗起来，如此突然，又理所当然。
“厉泰元要召开D内选举会了。”
秦缘接到宴知槿的电话时，笑了笑，微冷，陡然间胸口一热。
已经明白了“背影”的意义，故意将她调离，省得跟她对上是吧，说实话，她也没有多少能力对抗泰元，不过只是找了点小麻烦，乔政道或许原本的结局会更好，在她的刺激下，入了局，她却一点都不会感到抱歉。
她喜欢看着泰元跟乔政道斗法，这两个人，谁输了，她都高兴。
秦缘也明白，泰元下一个开刀的，就是宴知槿，军部不在他的掌控，就是如骨梗喉，不得不拔除。
宴知槿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可他更想保护秦缘，“您不在，我们反而安心，您就继续在西营区待着吧，等这里的危险接触了，您再回来。”
秦缘沉默了很久，神色沉定，“宴子，你得好好活着。”
“好。”
宴知槿深吸了一口气，这句话毫无预兆地在他胸口燃了一把火。
她终于把他当做自己人一般对待了，他感到全身有股子温暖蓬勃的力量在拉他。
那火一样的炙热感，熨烫到即使某一刻不能并肩作战，想到她还在，想到大家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奋斗，心就永远温暖不冰凉。
既然走不了了，秦缘就还是继续前行。
“背影”很好找，因为他一直就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被隔离的区域，仿佛里头有着他千年的期盼。
天葬是本地风俗，也是受法律保护的，不是谁想看就可以看的。
由于佛教徒们认为把遗体献给鹰，这是一种功德，能赎回生前罪孽，且利于灵魂转世，因而认同了这一葬法，逐渐在Z区流行成为一种风俗。
按照佛教教义，人死之后，灵魂离开肉体进入新的轮回，尸体就成了无用的皮囊，死后将尸体喂鹰，也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
秦缘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她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地上，手指上夹了一根烟，“你是哪里人？”
男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眼神执着地看着被锁住的大门，里头是他追求的精神世界，外头是污浊的俗世，他不予理会。
秦缘抽了一口烟，对傅随安使了个眼色，他明白她的想法，自然也会替她做好。
傅随安沟通了几个干部后，将要进行天葬的这家人，终于同意了外人的参观。
天葬台呈长方形，东西朝向，由一块块厚实的长条形方正花岗石毛坯垒成，西侧有一根碗口粗的石柱，石柱上系着一条哈达，是固定死者头颅之用。
东侧并列着两块高出天葬台基座约50厘米的大石头，其中一块石头上还置有一把斧子，西侧山坡上散放着尖刀、利刃之类，是天葬师行天葬时用的工具，天葬台上血迹斑斑，透着几分阴森。
到了天葬台，见天葬师首先用随身携带的牛粪生火，火燃着后敷上糌粑，青烟袅袅，直上云天。
之后，天葬师盘腿而坐，诵念超度经文，手摇卜朗鼓，吹起人骨做的号子，伏于周围群山之中的鹰鹫得到鼓号声，便纷纷腾空，盘旋于天葬台的上空，陆续降落在天葬师周围，围成一个圆圈，静静地注视天葬师的一举一动。
天葬开始后，天葬师打开裹尸包，将尸体脸朝下置于天葬台上，头部用哈达固定在石柱上。
第一刀落在背上，先竖三刀，后横三刀，意思是：“安息吧”，接着肢解四肢，割成小块，取出内脏，待这些处理停当，天葬师就向周围的鹰示意。
得到天葬师的招呼，鹰鹫纷纷上前，不多时，所有的肌肉和内脏都被子吃得干干净净。
天葬师再把余下的骨头砸碎后，拌以糌粑，捍成团团，再把地上的血水粘干，然后扔给鹰鹫，直到没有一点遗漏。
做完这一切，天葬师就到山下去洗手和刀具，整个天葬过程宣告结束。
找到了“背影”，陪着他一块看了场真是的天葬，看着那些鹰鹫，将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看着那人的亲友与有荣焉地对鹰鹫，表示崇高的敬意，秦缘无声地笑了笑。
见惯了利欲熏心的人，再看这些执着于精神享受的人，却是极好的。
傅随安站得远远的，看着秦缘，阳光灿烂，她的身躯笼在光雾里，白得几乎透明。
就是那个“背影”太碍眼了。
不过，他不跟傻子计较，看场天葬居然还感动地泪流满面，秦缘才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