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还真是……不中用。”
石曲忧漠然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欧阳彦,语气平淡地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翻开掌心,研究起了清晰的纹路,看相的曾经说过,他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命,所以,整个师门都成了他的踏脚石。
“阿凯,给师兄找个野林子葬了,我这师兄身上天然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出事感,寺庙里头的青灯古卷都比他多几分烟火气,若是跟那些凡尘人葬在一块,怕是对他的亵渎。”
言语间的散漫,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竟然连一块好墓地都不想给欧阳彦寻摸。
这一夜,秦缘怎么都睡不着,倚着窗口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侧脸弥漫着凝重。
欧阳彦已经将计划对她和盘推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计划没有实施的必要,可欧阳彦坚持己见,他将自己的性命来赌一局,是他一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一次的赌博。
“梅花血凝”这种毒,是欧阳彦研制过最歹毒的毒,也是他替石曲忧特制的。
它不会叫人立马丧命,甚至在短期内会让人觉得身体素质更好了,可它药性霸道,外在看不出,却一点一点地削薄血管壁,等到这个人亢奋到一定程度,血液会从血管里头迸发而出,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欧阳彦的死,就是他成功的唯一信号,从此以后,石曲忧就不足为虑了。
如今看着那些魑魅魍魉跳出来也挺好玩的,李傕倒是个能钻营的,一会儿在厉筹谋手里头翻腾,一会儿在石曲忧眼皮子底下打滚的,还有杨乾坤这个二傻子,也不怕人家秋后算账,就这么替石曲忧冲锋陷阵,得罪了不少权贵。
在权力场这个最高级的舞台上,从来都不缺乏顶级的演员们,他们卖力地演绎着一出出或是叫人啼笑皆非,或是叫人欢喜悲忧的戏码,石曲忧也不过是这个舞台上的一个角色,一飞冲天后,就如同烟火般绚烂,但是过后,也不过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博锐敲了敲门,得到秦缘的回应后,推门而入,“秦女士,义父让你穿好礼服,一会儿有人给你打扮,晚上去znh看演出。”
“什么日子,搞得这么隆重?”
秦缘勾了唇,唇边的香烟,燃着橘红色的火星,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下香烟,单手落到窗外,任风将烟灰吹拂到外头。
“是授衔仪式后的庆典,这次授衔的全都是过去已经被放弃的那些人,包括姜孝陵、杭达通、杨乾坤还有宴时谨。”
这真是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秦缘半张着唇,没有说话,手中的烟,也随风燃烧着。
人生就是这么起起伏伏,你认为已经被打压地无法抬头的人,冷不丁的,就会出来冒一下头,显示一下自我的价值。
秦缘冷笑了一声,走去翻动石曲忧给她准备的礼服,并不是多正式的衣服,一身鸡心领掐腰素兰长裙,很温婉的风格,恰巧是最不合适她的风格,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石曲忧对她的态度一向都是冷淡里头包含着热情,客气里头蕴藏着霸道,他就是喜欢看她乖巧安静的模样。
她的头发已经及肩,眉目柔和,穿上这一身,还别说,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想而知,石曲忧见到她这模样,也是满意的。
他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西装,从屋里走出来,皮鞋悠悠地定住了,两条腿修长,宽肩窄臀,五官清隽,一边扣着袖口,一边点点头,“很漂亮,以后就这么穿。”
秦缘不乐意应和,倚靠在墙边,整个人懒散而漫不经心。
“过来,让我抱抱你。”
志得意满的石曲忧在面对秦缘时,也忍不住释放了些许真情,上前抱住了她,怀中的人儿身子是软软香香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手感甚好。
“秦缘,往后我可以带着你好好看看这个天下,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了。”
所有的一切,在黑夜里,都将被放大,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贪婪也会成倍增长,石曲忧将会在今夜,采摘胜利的果实,包括这个天下,和女人。
秦缘实在不明白,自己对石曲忧的吸引力在何处,就如同头一回见面,他就表现出了格外恩宠的模样,到现在,他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可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找到跟他的交集处。
被这个男人拥抱着,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欣喜和温暖,只觉得毛骨悚然,寒气从脚底抽到了后背,额前和鼻尖的位置,却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石曲忧握着秦缘的手,走在前头,博锐默默跟在后头,看着这一对背影似乎也很般配,心思却隔得千万里远的男女,在心头给石曲忧点了根蜡。
阿凯沉稳地打开车门,护着石曲忧上车,一切如同往常一样,只是不知怎么的,阿凯总觉得有种置身于危险之地的直觉,这种直觉往常都会帮助他逃过一次次的劫难,这次,他想开口,却被石曲忧从心到外的愉悦阻止了,反正他总会在主人身边保护他的。
秦缘跟石曲忧坐在后排,她并着双腿,不与他张开的长腿靠在一块,望着窗外,眸色冷淡,却带着几分深沉。
石曲忧也看着窗外,手指放在置物台上,慢里斯条地扣了几下,面带思索之色。
车在半道上,后头传来了一阵汽车声,在他们的车队前头停住了,后座的车窗缓慢摇下,露出了莫雪阳的脸,轮廓硬挺,眉目深刻。
他的目光落在了贴着黑色贴膜的车窗上,仿佛准确地落在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身上,热烈而欣喜。
“石先生,麻烦把秦女士带下来,我会护送她到该去的地方。”
莫雪阳喜欢这个任务,别人的是是非非跟他毛个关系,他就陪着秦缘就好。
石曲忧摇下车窗,目光淡淡落在莫雪阳身上,克制、寡淡。
微微启唇,声音低而缓,“处理掉。”
本来看他去维和,不稀得收拾他,既然他自己回来找死,就一并处理干净好了。
“让谁处理我啊?你以为我怎么能在这里等着你,我告诉你,你以为控制的人,都反了你,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了。”
“你把易文哲拿下了?”
石曲忧的手指点了点脸颊,一点儿都不为易文哲的生死担忧。
莫雪阳慢悠悠地走过来,不承认也不否认,模棱两可的,勾着嘴角反问,“真的易文哲你杀了?”
石曲忧微微一笑,同样也是不承认不否认,双方都是心照不宣的。
秦缘安静地扮演了一个大家闺秀,并没有掺和进他们的对话中,眼神轻轻略过莫雪阳,微不可觉地扬起了唇。
分明是漆黑一片的夜晚,莫雪阳觉得秦缘眼里的光璀璨而灼热,像是被点亮的火把,烧得他浑身都滚烫=。
石曲忧盯着莫雪阳,目光幽深,都是男人,他哪儿会不清楚那小子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铁青着脸,警告地看了莫雪阳一眼,后者懒得理他,不在意地挑着眉峰。
时间耽搁地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没有大戏可以看了,秦缘抬手撩了撩头发,两个手指在额角的位置点了点,眼神非常好使的莫雪阳自然是收到了她的信号,咧嘴一笑,上了车,跟在了石曲忧他们身后。
阿凯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后视镜,搞不懂这小子弄出这事要干嘛,可他心里越来越沉重,前头的路仿佛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会将他们吞噬地骨血不剩。
车子进入znh的那一刻,阿凯又放下心来,到了这里,就是先生登顶的时刻,局面已经控制在先生手里,任何风险都不会侵袭到先生身上。
一定的!
先生会成为领袖,他会展露超人的智慧与魄力,将这个国家治理地强大而富饶,不会再看别的国家的脸色。
肯定的!
将秦缘的座位安排好后,石曲忧就去准备讲话了。
他走上主席台,语气沉稳,神情肃整,“领袖不在,由我来暂代领袖,说实话,我石曲忧何德何能,能得此重任,可是在此危难之际,我也不能不接下这个重担,咯国与西营区勾结,迫害领袖,我与几位军W委员一致赞同对咯国发动战争,但首先,我们应该先处理的,是傅家这颗毒瘤……”
秦缘坐在台上,不知为何,就是笑容不止,军人以死在战场上为荣,戏子愿意在舞台上散发最后的荣光,那么,让石曲忧死在这最高级的舞台上,或许对他来说,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宣布,从今日开始,国家进入一级战备,安全设置全部调整到最高级别……”
这一句话,石曲忧说得慷慨激昂,说完后,他的脑子忽然开始发沉,沉到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仿佛里头充满了液体,这些液体越来越多。
“啊……”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石曲忧再也扛不住这沉重的脑袋,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台上,血液顺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渗透出来,汇流成河,画面非常瘆人。
看看,比起在中途就毁坏了他的梦想,还不如在他以为梦想实现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让这出戏有个高C的结局,更加令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