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英雄救美
棋令三千2019-05-28 20:204,555

  晚间的时候,陈谨言又来了。

  宣宜殿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罗伊和太子一起站在一侧,腿还没弯下去就被陈谨言急急扶住了,然后顺势把手滑进她掌心。

  罗伊愣了一下,艰难忍住了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无意识反应。

  两人进屋后院子里的下人们便都散了。皇上来的突然,宣宜殿里事先没有准备,眼下难免就有些慌乱,于是这么兵荒马乱间,始终站在一侧的太子倒是被人忽略了。

  陈礼祎眼睛盯着那两人消失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听见身侧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太子殿下。”

  陈礼祎应声回过头去。

  说话的是文燕,陈礼祎还惦记着罗伊说不喜欢她,脸上神色就有些不悦。

  粗略算来文燕在他身边已经有七八年了,父皇还在时就是她在照顾自己,后来父皇不在了,宫里换了新主,那些白眼狼就都觉得他这个太子也当不长久了,所以没少给他使脸色看,还有人甚至已经提前为自己寻好了退路,只有文燕,无论宫里形势如何动乱,她都陪在自己身边。

  然而说单纯的陪又不太准确。

  她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就像东宫一度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有些事陈礼祎不得不亲自动手,但他天生娇贵,哪儿会做什么粗活,少不得就要磕着碰着,一开始陈礼祎还会可怜巴巴地去找文燕,可文燕从来都是冷冷的,连给他上药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瞪着她那双大的接近可怖的眼睛告诉他:“太子今日受了多少苦,可都要一点一滴的记全了,这样来日才好千百倍的还回去。”

  久而久之,终于连陈礼祎都习惯了。

  所以他对文燕固然纵容,但也没到真心以待的地步。

  文燕笑了笑,对他脸上的冷漠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惊喜——他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没一个注意到他们的,文燕便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跪在地上,语气明明是尊敬的,眼睛里却像浸了黑夜一般的深不可测:“奴婢昨日找到了晚香。”

  陈礼祎眼神这才动了动。

  晚香是之前伺候他的宫女,后来不知怎么攀上了总管,被调到御前侍奉去了。

  他微微垂了眼,目光钉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看见她舌尖在唇畔扫了一圈,带着几分诱惑的道:“奴婢已经把她放在老地方了。”

  ……

  陈礼祎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两人消失的方向。

  那道门关上了。

  他回头,将手递到文燕掌心里,说话的语气不似在罗伊面前那般天真,自然也不似对着陈谨言时的戒备,而是透着一股从骨子里带来的冷意。

  “走吧。”他说。

  文燕唇角一扬,表情里平白生出一股狠厉来。

  另一边陈谨言在罗伊这里用完晚膳后也没有表露出丝毫要走的意思,青萝机灵,见状立马带走了房内伺候的一众下人,临出门前还甚是贴心的替他们把门带上了。

  罗伊无奈,心里叹着“丫鬟太机灵也不是什么好事”的剜了她一眼,谁想这一眼恰好透过只余一指宽的门缝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眸。

  穆以舟是最后出门的,只不过其他人出门后不敢再往屋里看,唯有他借着青萝关门的机会回了个头,然后亲眼看着那人的脸随着门缝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不见。

  青萝唤了他一声:“穆大人?”

  “嗯。”穆以舟垂眸时,脸上已是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了。

  罗伊被他最后那个视线盯得一阵心悸,却又不知道这悸动源自何处,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把视线落在陈谨言身上。

  “皇上。”她嗓音柔的几乎要掐出水来。

  陈谨言却被她这突然的一声唤吓了一跳,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晓得往哪个角落放,半晌,突然沉声道:“爱妃会下围棋吗?”

  “会一点儿……”

  罗伊眼珠子转了转,透出一股子狡黠来。

  林庭爱好广泛,琴棋书画什么都沾一点,偶尔心血来潮了还会教罗伊两手,但罗伊嫌这些东西无聊,学的时候一直不太上心,所以她的棋艺称不上精,只勉强能算得上是入门罢了。

  罗伊摆好了棋盘:“还望皇上不要嫌弃臣妾。”

  当然不会!

  陈谨言就着罗伊的手坐在她对面,下巴一点棋盘,笑道:“你先来。”

  两个回合过后。

  “你还真是半点都没谦虚……”

  陈谨言似是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说辞,哑了好半晌才如此评价道。

  罗伊同样难得词穷,看着己方溃不成军的黑子,转过头没有应话——林庭以前还夸她棋艺有进步来着……都是骗子。

  罗伊撇了撇嘴,觉得眼前这画面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忍直视,刚想说要不换个活动来打发时间,就被陈谨言急急的打断了话头:“棋艺差点不要紧,朕来教你。”

  罗伊:……

  她挑眉,觉得对方大概是会错了自己的意,但也没有明说,而是顺着他的话重新捡了棋子,然后一摊手,对着陈谨言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守夜的宫人兢兢业业的在门外站着。微风裹挟着树影影影绰绰,在人周身泛起阵阵的凉意,再借着房内透出来的微弱的烛光,视力好的人便能看见那站着的正在打呵欠的人影。

  罗伊抬了抬手,把又一个呵欠压回肚子里,眼睛都不大能睁的开跟正拽着她一只胳膊的陈礼祎打商量:“就一个时辰,你再让我睡一个时辰我就陪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她昨夜和陈谨言下了一夜的棋,直到临上朝才把人送走,眼下刚躺下不到两个时辰,正是最困的时候,却被陈礼祎这个熊孩子嚷着非要去放风筝……

  “三月草长莺飞,不就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嘛!”他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罗伊拗不过他,被人在耳边念咒一般嘀咕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认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青萝!”

  她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给本宫梳洗。”

  既然要放风筝,最好的去处还须属御花园。

  罗伊头一次来,却因为困得紧而没什么精神打量四周的环境,整个人几乎是被陈礼祎拖着一只手往前走。

  偶尔陈礼祎跑得快了她还会被拽的一个趔趄。

  青萝动作飞快的上前扶了她一把,被罗伊眯缝着眼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后不由得将视线往下移了几分:“这路铺的是鹅卵石,走得快了难免脚滑,太子可一定要当心了,小心……”

  “青萝!”

  罗伊原本一直昏昏欲睡,听见她这话脑袋清醒了不少,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右手突然传来的痛感惊得心头一紧,当下也顾不上去看陈礼祎表情如何,眉毛一皱便厉声制止了青萝的话。

  “退下!”她喝道。

  “是。”青萝咬唇,却是一个字都没有争辩。

  罗伊这才得空去看陈礼祎。

  他原本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头顶的视线才慢悠悠的抬头冲罗伊露了个笑。

  罗伊于是也回了个笑。右手上的痛意还没有完全消下去,足以说明陈礼祎握她那一下用了多大的力,但两人都没有提起这件事,罗伊更是连手都未曾抽出来,仿佛刚刚那阵刺痛只是错觉。

  然而经此一事陈礼祎的兴致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哪怕风筝被送到手上也没有好转。罗伊在心里哀叹自己命苦,叹过之后却还是得任劳任怨的半蹲下身子,轻声开口:“怎么?风筝不好看吗?”

  陈礼祎摇摇头。

  他对着罗伊时总是难得的乖巧,像只收敛了尖牙的猛虎,乖乖的躺在地上露出自己软软的肚皮来讨人欢心。罗伊不知道他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却格外的珍惜这点差别待遇,当下也不忍心多说什么,只是将声线又放软了许多的哄他:“你既然自己不想放了,那我差人放给你看好不好?”

  “好。”陈礼祎想了想,应了。

  罗伊对自己宫中下人的名字还没记全,平常找个人什么的也全都由青萝代劳,但眼下这个情况再叫青萝显然不合适,罗伊便顿了两秒,然后随手指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太监过来:“会放风筝吗?”

  被指的小太监想是刚入宫,年纪挺小胆量也不大,眼见着那指尖停在自己跟前的同时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说话也磕磕绊绊的:“回……回娘娘……奴才……奴才会……”

  “那就你了。”罗伊随意的很:“你今日若能把太子逗开心了,回去本宫就升你做总管。”

  她本意是想激励一下那人,哪想对方停了她这话更紧张了,收线的时候一个手抖就将风筝挂在了树枝上。

  罗伊:……

  那小太监都快哭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这会儿倒是不结巴了。

  罗伊入宫以来虽说快速适应了宫里这见人就得跪的破规矩,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把头磕的恨不得嗑出血来,心下自然不忍,赶忙摆摆手叫他停下来:“会爬树吗?”

  “会。”小太监还是哭啼啼的,罗伊听得心烦,碍于身份又不好亲自扶他起来,只好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那你还在这跪着干什么?等着本宫亲自爬上去把风筝取下来吗?”

  她语气听不出恼怒,小太监这才停了哭腔,然后怯怯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确定自己性命无忧后掉头就往树上爬。

  他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就爬到了挂着风筝的那根树枝上,估摸进宫前没少干这种事。罗伊看的无聊,松开陈礼祎晃悠到树下,又一时嘴贱冲树上喊了句“小心点儿”,话音刚落就见那原本爬的稳稳当当的孩子脚下一滑,直直的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罗伊怀疑自己是什么扫把星转世。

  适时她就站在树下,那孩子待会儿掉下来势必会砸着她,可她只是愣愣的仰头看着,竟然也忘了躲,直到身后的惊呼响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躲开才是,可不等她有什么动作,旁边已经蓦的扑过来一个人将她抱在怀里,然后顺势就地一滚离开了她刚才所在的区域。

  几乎是同时,树上那个小太监摔在了罗伊刚刚的位置上。

  短暂的耳鸣过后,身后此起彼伏的“娘娘”终于由远及近的重新回荡在她的耳膜里。

  罗伊怔了怔。

  她整张脸都被埋在救她那人的胸前,后脑也被那人用手护着,抱的太紧以致她完全看不清这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当然也无法辨别出这人的身份,唯一可察的便只剩了鼻尖萦绕的冷梅香。

  青萝跑得最快,那人在将她扶起之后又赶在青萝前迅速退开,同时两手在胸前一抱,单膝跪在了地上:“臣救驾心切,多有得罪,还望娘娘恕罪。”

  罗伊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长相。

  他穿着黑色的官服,腰间配一把长剑,行礼时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挨地,是禁军的礼。

  罗伊垂眼看过去,见他长发顺着一侧脖颈垂直胸前,倒别有一番风味。

  “免礼。”

  说话间陈礼祎也跑到了她跟前,刚起身的男人立时又跪了下去:“参见太子。”

  “你没事吧?”陈礼祎急急地问,没顾上地上那男人,对方还未说什么,倒是罗伊先过意不去了,干笑两声后赐他平身。

  “谢娘娘。”

  “娘娘既已无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两句话中间他停了一秒,话说完后却一秒都没有停顿的倒行两步离开,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罗伊目送了他大概十米,收回视线时恍恍惚惚看见不远处的桥廊下面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那人动作太快,她看不真切,只勉强看见一片青色的衣角。

  陈礼祎还在翻来覆去的看她身上有无外伤,罗伊心头一软,细声安慰了句“别担心,我没事”,然后一转头,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见人墙外颤颤巍巍跪着的小太监。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想必伤的不轻,从地上爬起来时腿都是抖的,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连哭都忘了,当然也不敢求饶,只可怜巴巴地跪在人群外等着主子回过神来处罚自己。

  罗伊叹了口气,趁着陈礼祎现在没心情管他悄悄把青萝唤过来,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话。

  青萝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然后停在那小太监跟前,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扶他起来。

  小太监脸都红了,不知是憋得还是怎么,远远的冲罗伊磕了好几个头后才借着青萝的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宣宜殿走。

  脚骨断裂的疼痛通过四肢传至全身,小太监终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哭了出来。

继续阅读:第三十九章 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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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机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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