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倒计时
棋令三千2019-05-28 20:195,316

  罗伊觉得自己可能是时运不济。

  她又一次被冷水浇醒,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打颤,湿漉漉的抬头去看对面的赫连容。

  赫连容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未语先笑:“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罗伊有气无力的冲他咧了咧嘴,装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出来:“大约是冥冥中柳姻在看着我们吧。”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次再落到赫连容手里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秉持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态铆足了劲儿给对方找不痛快,力求把自己在肉体上受的痛苦尽数返还到他的心灵上去。

  赫连容冷笑,眼神像毒蛇一样缠在她身上。

  蛇有逆鳞,触之则立,柳姻就是赫连容覆在心口处的那片逆鳞,往日里没有人敢在他跟前提起柳姻这个名字,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身体上还藏有一片触之即死的逆鳞,而今再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感受到逆鳞被生生从心口拔下的痛楚,竟然自虐般在铺天盖地的痛苦中察觉到了一丝畅快。

  因着这少的可怜的一丝畅快,赫连容难得好心的从随从那里要来了一张手帕,然后细细的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水。

  他的动作很温柔,连捏着罗伊下巴迫使她仰头的手都没有用力,在外人看来甚至像是爱人间的调情,只有罗伊,眼睛盯着赫连容的眼睛,觉得他手指划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他就像预备攻击前的蛇,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进了无害的假象里。

  赫连容惊喜的发现罗伊竟然害怕了,虽然她面上还是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连吞咽的频率都比之前快了很多。

  赫连容因为这一点惊喜而把动作放的更轻柔了些,甚至动手把她落下来的碎发挂在了耳后——罗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

  这样才对啊……赫连容病态的想,只有教会了猎物害怕,这场狩猎才有意思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在心里想到了什么害人的法子,眼睛登时一亮,可惜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外面便闯进来了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兵。

  “太……太子!”

  他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又顶着赫连容不悦的目光心头一颤,本能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俩头:“王将军……死了。”

  赫连容:“……”

  不错嘛!有点本事。

  赫连容暂时将注意力从罗伊身上收了回来,跟着方才闯进来那小兵往外走:“廉将军呢?”

  “廉将军正在和其他几位将军讨论之后的战术……”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罗伊抬起眼皮将视线黏在正中间那人的背上,冷不防被她盯着那人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咧开嘴冲她露出了一个只看见一侧牙齿的笑。

  罗伊顿时觉得自己后背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好不容易回暖的身体重新开始发冷。

  难怪说赫连容是个十足的变态,罗伊在心里自娱自乐的想,毕竟像他这样光靠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到脊背生寒的人实属少见。

  她微微张嘴吸了两口空气,又吞了一口口水妄图压下喉咙里不断翻涌的血腥味。

  仔细想想虽然都是被关押但这次的情况明显比上次好多了,至少她如今待的这个地方还能感受到外面时间的变化。

  大战当前没有人顾得上她这么个目前看来并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俘虏,于是罗伊得以睡上一个好觉,可惜她昏昏沉沉刚坠入梦境就被外面的混乱给吵醒了。茫然的睁开眼睛,来回移动的火把晃得她睁不开眼,于是又把眼睛闭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

  她凝神听了一耳朵,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敌军袭营”这样的字眼,然而她实在是累得紧了,也懒得费神去琢磨这些,索性闭上眼睛养神,没成想没过多久又听见了有人闯进来的声音。

  大概是北戎士兵吧。

  罗伊这么想着,更是连眼都懒得睁,一动不动的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至少在闯进来那人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她先是震惊的喊了一声“罗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自信,没得到回应于是又往前走了一步,将面前半死不活的人看的更清楚了些,然后抬高了音量由叫了一声:“罗伊!”

  第一声“罗伊”响起来的时候罗伊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等到第二遍时才后知后觉的抬头,从眯起的狭窄的视线里看清了说话那人。

  “阮……软?”

  “你怎么会在这儿?”郑阮软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蒙面,几步上前试图把绑在她身上的铁链弄断,可惜那链子不知是拿什么材质做的,她拿刀砍了好几下都没能砍断,却因为这突兀的声响差点引来北戎的士兵。

  “你别砍了……”

  罗伊轻声制止:“再这样下去会引来人的,到时候你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走不了,我本来就是来救你的。”

  “别瞎说了,”罗伊失笑:“在此之前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怎么可能是来救我的。”

  郑阮软充耳不闻:“就是来救你的——我刚刚决定的。”

  她活动了一下右肩,又一次抬手重重的砍了下去,可惜和之前一样,除了“哐当”的一声响外那根铁链没再发生任何变化。

  “妈的!”郑阮软没忍住又说了句粗话,眼神缠在那根铁链上咬牙切齿的道:“我就不信了。”

  “阮软!别白费力气了,这跟铁链除非用钥匙,否则是绝对打不开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话音刚落又听见营帐外越来越近的声音。

  “你们几个,去那边!”

  “这边也有!”

  “跟我过来,去这里边看看!”

  ……

  最后一句话显然就是奔着两人所在的地方来的,罗伊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拼命给她使眼色要她赶紧走,别管自己。

  没有任何成效。

  外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郑阮软犟的跟头驴一样死活不肯走,罗伊没有办法,终于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什么叫军令大于天吗?”

  “穆以舟信任你才把这次夜袭的任务交给你,你有想过你留在这里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有足够的时间跟这条铁栏耗着,你又有把=把握一定能带我出去吗?阮软……”

  罗伊把语气放柔:“我还指着你回来救我呢。”

  郑阮软在这句话里浑身一抖,牙齿狠狠的咬上下唇。

  粉红的唇瓣上留下一道深红,郑阮软最后看了罗伊一眼,终于赶在那些人进来之前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罗伊松了一口气。

  郑阮软返回营地的时候脸色黑的跟块儿炭一样,跟她一起的夜袭的几个人在回程的路上愣是连一句话都没敢跟她说。

  余尧也愣了愣,视线扫了一圈确定周围的人都毫无头绪之后拉过她的手问:“怎么了?”

  郑阮软克制着脾气没把他的手甩开,只是冷着脸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语速飞快道:“大家累了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我去给将军汇报情况。”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推攘着走了。郑阮软原本想让余尧也先回去,只是话没出口就被人抢了先:“我在这儿等你。”

  他捏了捏郑阮软的手背——那里有一处青紫,大约是不小心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因为不疼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却被余尧以一种略显生疏的手法把淤血推开。

  郑阮软的视线从手背移到对面那人的脸上,听见余尧不好意思的声音:“离开黎城之前跟汤元学的。”

  他说:“打仗的事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费点心思了。”

  说话间郑阮软手背上那片淤血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余尧放开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嗯。”

  经过这一通操作,郑阮软呼之欲出的火气也被浇灭了不少。

  所以说找人算账这事也得讲究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穆以舟的营帐里还亮着光,郑阮软闯进去的举动依然很粗鲁,却总归是少了几分气势。

  她直勾勾的盯着穆以舟,说:“你知道我今晚见到谁了吗?”

  穆以舟在图纸上做记号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郑阮软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腾”的一声又冒了起来,甚至还有越燃越旺的趋势。

  “呵!”她冷笑一声,一拳重重的锤在穆以舟面前的桌子上,咬牙切齿道:“你果然知道!”

  “我就说你为什么明明知道罗伊失踪了却从来不提找她的事……亏我还以为你是怕被人说闲话所以故意瞒着我们偷偷在找……行!你可真行!是瞒着我们不错,可你他妈的瞒我的是你早就知道罗伊在哪儿却还无动于衷的事!”

  她气急反笑,声音随之冷了好几个度:“之前我住在丞相府,许士连那个老狐狸刻意将我和罗伊分开来住,然后有意无意的暗示我说你一直在算计罗伊……所以今天这事儿,也是你提前算计好的吗?”

  “是你算计好了让她落在北戎人手上?”

  穆以舟还是没有说话。

  郑阮软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为什么?她被北戎人抓走对你……哦不,对我们黎国,有什么好处?”

  “……”

  “行啊……”

  又是久久没有得到回答,郑阮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鲜明的嘲笑:“靠算计一个女人来赢得胜利,这胜利来的可真光彩!”

  说完她冲着穆以舟又是一声冷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就在她即将离开这个让人喘不上来气的空间的时候,身后的穆以舟开口了:“她还好吗?”

  “您还惦记她呢?”郑阮软讽刺道:“死了,尸体都凉透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看见外面等着的无辜的余尧时又迁怒于他,愤愤的想着天下乌鸦一般黑,然后凶神恶煞的瞪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全然不顾被留在原地的余尧正一脸茫然的望着她的背影。

  他又转头看了眼被火光投在营帐上的那道身影,更加迷茫的眨了眨眼。

  前一晚上的偷袭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单纯的想给那些人找点不痛快而已,而接下来的两天里穆以舟又故技重施,每天晚上都会派人去北戎营地里骚扰一番,搞得北戎人夜夜不得安稳,第二天在阵前先逮着脏话骂了一通。

  他们说的是北戎话,大部分将士都听不懂,但也晓得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又气沉丹田的骂回去,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充斥着难听的字眼,倒生出几分搞笑来。

  穆以舟听了一会儿,发现两方对骂的内容没有一句是对的上的,偏偏这群人还骂的十分起劲儿,像是单靠唾沫星子就能把对方淹死似的。

  郑尧站在他身侧,对这个画面哭笑不得,转头去征求独女的意见,却听她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恨道:“我觉得骂的还挺好的。”

  她挑了几个意有所指的重复:“王八蛋、死流氓,臭混蛋。”

  郑尧:“……”

  他其实察觉到阮软近几日和穆以舟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从中调和一番,却见穆以舟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挺期待阮软每天这么冷嘲热讽的跟他说上几句话。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

  但归根结底不是什么大事,郑尧暗地里观察了两天发现这个小插曲并不能引起什么冲突后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侧耳听郑阮软指桑骂槐,眼见着这话越来越不入流,终于忍不住瞪了旁边的人一眼,道:“你听听,这是女孩子家该说的话嘛!”

  郑阮软:“……”

  原来我是个女孩子吗?我自己都快忘了。

  她恶狠狠的用眼神剜了穆以舟一眼,意难平的走了。

  郑尧随之转向始终没有说话的穆以舟,技巧并不高超的转移话题。

  “接下来呢?咱们怎么做?”

  “逼他们把手上的底牌亮出来。”

  穆以舟在谈到正事是总是面无表情的,说到这句话时却不知怎么竟然有了情绪起伏。

  郑尧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却见穆以舟闭了好一会儿眼,自言自语般开口:“只要他们手里没有我们的把柄就好了。”

  “什么把柄?我?”

  罗伊差点笑出声,看赫连容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怕不是个傻子”:“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唔……不要脸点也可以说是皇上的宠妃,可是后宫佳丽三千,你凭什么觉得皇帝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女人妥协啊?”

  她说话还不忘嘲讽:“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是个情种啊!”

  赫连容笑睨她一眼,语调黏腻:“哦?是吗?”

  罗伊打了个激灵,本能的想离他远点,碍于手脚都被困在原地只能浑身僵硬的任由他越靠越近,同时眼神一瞬不落的跟着他到处移动。

  他手上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匕首,冰凉的刀身贴着她的脸颊不断游走,伴随着时不时故意洒在她颈上的呼吸,恶趣味的挑烂了她胸前的衣裳。

  “不好意思啊……”赫连容佯装抱歉的捂住了嘴,夸张道:“手滑了。”

  这个时候郑阮软若是在场,就会发现这人说话的语气比她下午讽刺穆以舟时还要阴阳怪气。

  罗伊抿着嘴想,赫连容果然是在对柳姻病态的执念中变态了。

  变态的赫连容没注意她的眼神,只是手上动作不停的拿着匕首在她脸上滑来滑去,然后突然发力,锋利的刀尖便划破了喉咙处的皮肤。

  浅浅的一层伤口,血珠暴露在空气中甚至很快就会结痂,赫连容抬手将沾在刀身上的血抹在罗伊脸上,途中假装手抖的在她下颌处又添了一道伤。

  他眼睛里一点多余的情绪都看不出来,活像一个无欲无求的神仙:“也没关系……”

  间隔太久罗伊差点忘了两人之前在说些什么,眯着眼使劲儿想了想才想起来,然后就听见一句和刚在自己脑子里滚过一圈的前情无缝对接的话:“总会有用的。”

  ……

  罗伊觉得赫连容大概是有病,正说着话呢突然发作,嫌脏一般把匕首扔在了罗伊脚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手绢死命的擦自己的手指,恨不得擦掉指腹上的一层皮肤。

  罗伊见风使舵,小心翼翼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忽略她的存在实在是有些难,罗伊无奈的发现赫连容前脚刚走,负责对她用刑的那些人便自发的围了上来。

  毫无反抗之力的罗伊似是无意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于是四周再次被黑暗笼罩之前,闯进她视线里的是一张无比眼熟的脸。

继续阅读: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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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机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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