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的老两口,确实是这么多年都一直被两个孩子蒙在鼓里,都说人老了,年纪大,糊涂了,眼睛也不好使,他们俩不禁互相嘲笑,谁能想到自己家这两个孩子竟然能在眼皮子底下……
算了,原本,放在农村,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但是念在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又真心喜欢黄芳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左右一琢磨,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前脚董华刚毕业,后脚就替二人办了婚事,没几年后,黄芳又怀了孩子,董家人都高兴,觉得这生活也圆满了。
……曾经,黄芳也是这么想的。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嫁给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就可以平稳幸福地度过一生,可谁曾想,生活的磨难却并没有停止。
孩子一出生,就得了重病,到县里治病一年,花光了家里攒了整整五六年的积蓄。董华当上了警察,隔三差五地跟队里出任务,他很上进,领导也很看好他,忙起来,有时候三天五天都不回家。
黄芳性子要强,并不甘愿服输,她一边带孩子一边跟董家老两口经营这家小店,日子不能说红火,但也绝对不比一般人家差。她咬牙坚持,只等董华提上副队长,可没想到就在提干前夕,董华跟队里一起出任务,遭遇不幸,再也没能回来。
至于那个杀了董华的歹徒,后来确实是被警局抓回去伏法了,可是她们家董华的命呢?就算把那个歹徒杀了,剁成肉泥,她们家董华也没办法再一次活过来了!
黄芳撑不住,如同行尸走肉,日渐消沉。公婆俩听闻儿子死了,更是六神无主,整日浑浑噩噩,不到半年,便相继垮了,瘫痪在床,起不来了。
现在这个旅馆,全靠黄芳一个人撑着,洗衣服、做饭、烧火、砍柴……她既要照顾年满三岁的孩子,还要照顾病重卧床的公婆,每天忙到三更半夜,困到连站着都能睡着,还要帮家里人挨个洗脚。
黄芳说着说着,眼眶不由得泛红。她擦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接续道:“丫头,你说就我这个状态,我还能有闲心跟男人勾三搭四吗?”
董永亮是她跟董华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怀永亮的时候每天就窝在这小旅馆里面招呼客人,公公婆婆每天都跟她呆在一起,更何况她那时候还不认识姜万宝,这一点公公婆婆可以给她证明。
“至于姜镇长为啥会常来我这儿,我得说那是因为你爸他是个好人。我父母去世之后,公婆领养我的手续存在问题,我户口没有落成,所以我应该算是个黑户。镇里面有政策,从今年起帮扶特困户,但是因为我的户口没有落成所以我没办法申请帮扶,你爸他得知了我的情况,亲自过来慰问,还时不时地拿钱补贴,给我们家买米面油盐,还帮我永亮提前交了未来上小学的学费。”
对于黄芳来说,姜万宝就是她的大恩人啊,他对她的大恩大德,她这辈子没齿难忘。
“前两个月,永亮的病又复发了,我带他到县里看病,又恰好碰上了姜镇长,他知道永亮的病后便常常来看永亮,还给我留了你们家的电话,说孩子要是有急病就给他打电话帮忙。我起初是不好意思打的,但是后来有两次永亮实在是情况不稳定,我、我没办法,我真的也不知道能找谁,都说病急乱投医,我只好麻烦镇长,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两次所以让嫂子误会,对不起,对不起嫂子,我真的太对不起了!”
黄芳说着说着,忽然转身看柳翠莲,哽咽着大哭了起来。
柳翠莲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哪受得了这个,再说黄芳刚才跟姜茉说的那一番话,她也都听得一清二楚,这黄芳要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命苦,那她刚刚那么冲动地杀上门来撒泼耍横,倒真是她的不是了。
旁边,姜万宝还抱头蹲在地上。
柳翠莲光着脚,两只鞋都丢在一边,她抿抿唇,一蹦一跳,跳到了姜万宝的附近。
“哎。”
“啥事?”
“那你之前为啥一直不跟我说啊?假设这都是真的,你这办的明明都是好事儿,为啥还要跟我遮遮掩掩的?”
姜万宝放下胳膊,瞥她一眼。
“跟你说?你能乐意吗?就你那见钱眼开的小气劲儿,跟你说,你能让我出钱?说你是铁公鸡都能委屈了公鸡,我要是啥事都跟你说,你肯定老早就不乐意了!”
“嘿,你这话说的……”
“我咋了?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了吗?”
……
不多时,一来二去,两个人呛来呛去,还斗上嘴了。
姜茉在一旁观望不免好笑,得,看样子,这俩人离和好如初不远了。
旁边的黄芳也看了出来,她笑笑,招呼儿子永亮过来,抱在怀里,一起看姜万宝和柳翠莲斗嘴。
永亮坐在黄芳的怀里拍手大笑,乐得正欢,忽然,阳光从云层里倾洒出一缕,永亮脸色骤变,缩进了黄芳怀里。
姜茉看在眼里,黛眉轻蹙,细看了两眼,问黄芳道:“你儿子,是不是有小儿癫痫?”
黄芳转头看她:“对,你怎么知道?”
姜茉眼波微动,没回答,拢起眉头:“他这个病,你治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但始终不见好转,一发病就特别吓人。听人说,再拖下去,严重了会影响孩子智力。”
“对,这病必须趁早治疗,不能拖,再拖就废了!”
黄芳用力地点头,道理她也知道,但她从小在三江镇生活,没见过名医,县里的医院她也都先后带永亮去看过,医院的说法一致,都说治不了,个别的医生,顶多能给开点儿药片克制病情,可是这是药三分毒,永亮才三岁不到,现在吃药,以后就更难办了。
“丫头,我看你这样子,你是不是还挺知道这病的?”
姜茉点头,她不仅知道……
“我认识一个医生,他应该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