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脏又臭的下水道，乌七八糟，号码布掉进坑里，即便是用什么长棍捞出来，肯定也不能用了。
姜茉有些抱歉，将这事报告给了校体育部的武老师，武老师拍拍她肩膀，安慰她没事儿，转身招呼了一声徐钊，将事情交给徐钊去解决。
徐钊点头，“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姜茉道：“你跟我走吧。”
姜茉小碎步跟上，徐钊大步流星。
两个人走到更衣室门前，这里是校里体育生专用的地方，徐钊跟学校里的体育生关系很好，平时来去自如，他推开门，没遇到熟人，便带着姜茉径直走进了右手边最近的一个隔间，将包放到窗下的长椅上，翻开手里的运动包，找出一块白布。
屋里空无一人，姜茉站在门口，谨慎地看看四周。
徐钊弯腰，拉开运动包侧面，从小隔层里又抽出一根油性笔，回头，看看姜茉：“编号多少？”
姜茉悄悄地上前一步：“0122，蓝色的。”
今年的运动员号码布总共有两种颜色，蓝色和墨绿，蓝色的是附中，墨绿色代表第三中，两种颜色主要是为了区分学校，没有别的作用。
徐钊眉梢微动，摘下油性笔笔帽，不假思索，弓着腰，随手在刚拿出的白布上写下数字。油性笔，通常都是深蓝色的。
“幸好我们学校不是什么紫色、粉色。”他背对着说话，用半开玩笑似的道，不然他这个号码布还不好做呢。
第一次，听到徐钊说这种有点开玩笑的话，姜茉眨眨眼睛，微怔了两秒，随后，才点点头，配合地莞尔微笑。
徐钊没有看见，做好号码布，转身，走到了姜茉面前。
半地下的更衣室里光线昏暗，没开灯，只有一扇小窗口能进光，窗外还种着一排灌木丛，有几条深绿色的树叶，长长地伸进了窗户。两个人面对面，对视了两秒。
他手里攥着号码布，望着她，语气平淡如常：“转过去。”
姜茉抿唇，犹豫了两秒，不过还是学着听话，缓缓地转了过去。
他两手拎着号码布上面两角，拿到她后背，尝试着比量了一下。姜茉面朝着门口，微微地侧过一点脸，想了想，拢了一下头发，将马尾辫拢到了肩膀前面。
那个年代，连别针都不好买，徐钊收起号码布，又转身走到运动包附近翻找起针线盒，低声地说：“我得把它缝在你后背上。”
“嗯。”
“或者缝在前胸。”
“不用不用，还是缝在后背上吧！”姜茉转身，急忙摆手推辞。
徐钊微扬起唇角，眼波微动，轻笑，也没说什么。
门半掩着，两个人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姜茉背对着徐钊，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方。徐钊会用针线，姜茉有点惊讶，不过后来想想，他体育那么好，应该经常参加各种比赛，缝号码布这种东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更衣室里寂静无声，彼此间也没有说话，姜茉屏着呼吸，背挺的很直，时不时地，侧过脸偷偷地向后看上一眼，还能偷瞄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角。徐钊眉头微拢，他做事情专注认真，一心一意，他将号码布四角都缝好，拉扯一下，确认不会掉，低头，用牙齿咬断了线头。
那一秒，两个人离的很近，姜茉一动不动，向后瞥了一眼，隐约间，能感觉他呼吸喷在她后背。
……其实，在她弄丢了号码布找到武老师之前，她整个人都很紧张很难受，纠结犹豫，神经紧绷，担心了好几天。不过很奇怪，自从武老师找来徐钊之后，她整个人就平和了下来，两个人独处一室，也没有太多的尴尬和忸怩，她很自在，心里也舒服了很多。
徐钊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沉稳，两个人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种种表现都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关于这一次的女子一千米比赛，姜茉该不该全力以赴的事情，姜茉困扰了许久，一直都想不通。要不要……要不要问问徐钊试试……
徐钊咬断了线头，起身收拾针线盒，姜茉用眼角余光瞥到他脸上，睫毛微动，没来由的觉得，他应该能帮她想一想解决的办法。
“徐……”
“徐钊！！”
姜茉刚要开口，一道壮硕的身影突然撞开门板，飞奔进来，抓住了徐钊的肩膀。
徐钊一愣，是杜腾。
“怎么了？”
“咱班的李世佳贫血！晕倒了！班主任说送医院！”
李世佳模样乖巧漂亮，入学成绩也好，高一运动会，她主动报名了跳高和跳远项目，谁想到刚刚预赛，她刚跳过横杆，结果整个人就倒在海绵垫上，起不来了。
徐钊瞳孔骤缩，一边拎起运动包，质问道：“那直接找赛场上的人帮忙啊！绕这么远，来找我？”
“你是班长兼体委，同学们都说找你……”
徐钊皱着眉头，跟杜腾一起快跑了出去。姜茉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眼睛出神了两秒。
几分钟后，姜茉在一片寂静中离开，她回到了高一一班的观众席，短跑已经比完，中午开始午休，她披上外套，吃了一点儿午饭，身体前倾，微含着腰，心脏却一直砰砰地跳的很快。
胡丽丽看她不对劲，摸摸她脑门儿。不是发烧，不烫啊。
“姜茉，你没事儿吧？”
姜茉摇头，脱掉外套，扶着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去准备热身。”广播刚刚通知，她的项目被提前到一点了。
胡丽丽面露担心，但她已经也有个投标枪没比呢，体委叫了声胡丽丽，胡丽丽紧跟着下台。
晌午刚过，炎炎烈日下，温度极高，连胶皮跑道被烤出了一股糊焦了的味道。姜茉紧张到手心冒汗，但她还是一直紧咬着牙坚持，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以她现在的状态，应该也跑不太快，她低语不停地劝慰自己，不要有心理负担。
下午一点钟整，热身结束，比赛准时开始。
姜茉分在第一组，身后有几个第三中的女生跟她一起，她听从裁判员的安排，走到了第一跑道，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起跑的准备。
全场屏息，裁判员一声枪响，一组人冲了出去。
全体速度比训练时快，大腿飞快地交替前进，根本不像是跑一千米长跑的样子，第一个弯道还没过，突然有女生撞到了姜茉，她脚崴了一下，紧接着，又有三四个女生猛地摔了过来。
……观众席一片哗然，纷纷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徐钊刚刚从医院回来，走到体育场大门口，见状，箭步飞奔向姜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