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姜茉考上了镇状元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乡。
姜万宝整天忙着村里的事儿，还没来得及拆分数的信封呢，下午两点，隔壁的二舅爷先来道贺。
“恭喜呀，万宝，你可别忙活了，咱家都出状元了，快准备摆酒宴吧！”
姜家几代人窝在这永和村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个学习好的，姜茉这孩子有出息，同身为姜家人，她二舅爷听闻这事儿，脸上也有光彩呀。
姜万宝眨眨眼，话都没说完，便被二舅爷拉走去买挂鞭了。
村子里敲锣打鼓，欢欣鼓舞，全都在庆祝姜茉考上镇状元这事儿。连远在富水村的蒋花都听见了永和村欢庆的动静，蒋花大喜，翻下炕踩上布鞋，激动地连鞋跟儿都没来得及提，撒丫子一般往屋外跑。
她骑着自行车，一路上飞速地蹬踹，眼看着进了永和村，快到姜茉家，她两手握着车把，直接跳下自行车，顺势将平日里最宝贝的自行车扔在了土墙上。
“姜茉！姜茉！”
蒋花踮脚喊道。院门半开着，没看见人。
她推开门，急匆匆地往里走去。大约一亩多大的农家菜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地蔬菜和水果，葵花围种在菜园的边缘，玉米杆长得有一人多高，没有杂草的田间地垄里还种着柿子、辣椒、土豆、豆角、茄子、倭瓜……要换做以往，每每让蒋花看见这些农作物，她总是会莫名地欣喜若狂，但今天她没工夫搭理这些，她不停地张望，高声喊人。
“姜茉！姜茉！”
姜茉回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她正挎着一个小土篮，站在菜园里最东南角的一棵毛桃树下，摘今年新结好的小青色毛桃。
蒋花松了一口气，快步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姜茉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这个？！”
姜茉眨眼，语气平静：“怎么了，我等了它好几年了。”
八十年代，穷啊，在北方的永和村这里，最罕见的东西就是水果。时代不同，像菠萝、榴莲、火龙果这种热带水果姜茉就不奢望了，但这一树的桃子她可是一定要吃的，从培育到现在，她惦记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年这时候，树上结了果，也差不多熟了。
说话间，姜茉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土篮，翻出一个最红的毛桃，朝蒋花递了过去。
蒋花摇头摆手，她可没她那么心大。她现在激动啊、亢奋啊，哪儿还吃得下东西？
“你们村的人全都在敲锣打鼓，你没听见？你考上镇状元了，你知不知道！！”
姜茉搓了搓毛桃，用力地咬上一大口。
“知道啊。”
“然后呢？”
“实至名归，这是我应得的。”
闻言，蒋花微怔，转而又忍俊不禁地说道：“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说，你考语文时候的考卷当时不是被镇一中的李葵给掉包了吗？”
只剩一个小时的时间，她是怎么答完试题的？还有一篇完全没下笔的作文，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她在路上听人说，那个李葵的语文似乎是考了个零分，可李葵分明抢走了姜茉的试卷，那前半章卷子不也是姜茉答的吗，依她的水平，她怎么可能会答出来一个零分，蒋花不解，这前前后后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姜茉挑眉，眉宇间露出一分狡黠。
“拿张纸笔来，答案很快就能见分晓。”
蒋花点头，但她来时匆忙，什么都没带。辗转间，姜茉放下毛桃，将蒋花带进了自己的西屋。
窗下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笔筒和一摞草纸。姜茉抽开椅子，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然后又拿出两张一样大的干净草纸，她提着钢笔，用力地写字，很快，钢笔的墨迹渗透到了第二张纸上。
她再将上面的那张草纸交到蒋花的手里，自己则拿着那张被洇湿的草纸。
“现在，你就是李葵，我还是我。你刚刚抢走了我的语文试卷，我只有这一张被洇湿的草纸，请你回答我，我是用什么方法答完了前面的试题的？”
蒋花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你还带了一份草纸，这样就相当于用一倍的时间写出了两倍的答案。”
姜茉点头，蒋花说得没错。在八十年代，乡镇级别的中考检查并不严格，进考场时多带一张草纸，只要能保证干净无痕迹，没有监考老师会去过多苛责，一定要你将草纸丢出去之类的。考语文那一科的时候，冯丹最开始的反常举动，让姜茉在考试尚未开始之前便存有了疑虑。她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态，将一张空白的草纸垫在了试卷下方，发现李葵有意抄她的答案之后，她便故意更用力地写字，以确保草纸上能留有自己的笔迹。
“那……那你是怎么样让李葵得零分的呢？”蒋花追问。
她心想，如果是采用这样的方式，并且姜茉一直在认真答题，那除了作文那部分之外，李葵的得分不也应该是趋于全满吗？
姜茉蔑然一笑：“他得零分，纯粹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说着，她又抽出一张草纸，按顺序写出第1至第10等十个序号。全部写完之后，又轻轻地加以改动。
“在他抢我试卷之前的那两分钟里，我摸清了他的意图，便趁着风大考场混乱，将每道答案前面标写的序号调换了一下。”
说着，她给蒋花详细地演示了一遍，她将第一题答案前面的序号一改成了二，又将第二题答案前面的序号二改成了三，以此类推……一直到最后一题，再将其标记成序号一。一旦李葵将她的考试卷夺走，由此便会变成，他的第一题答案答在了第二道题里，第二道题的答案答在了第三道题里，但凡遇到批卷细心的老师，发现这样的问题，都会给他判一个不得分，让他长一长记性。
“至于作文……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就以他那个水平，有可能是他答得太文不符题了吧。”今年的中考作文，角度新颖，写跑题的人很多，不得分的也不少。
姜茉说得云淡风轻，但蒋花却早已惊愕到张大了嘴巴。
她由衷地想说，眼前的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孩儿，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姜茉，你简直就是个天才吧！”
她从来没见过有谁比她更聪明！
姜茉不以为意，将桌上的草纸团起来丢到垃圾篓里。“我教你的方法要保密，别对外宣扬。”虽然用她的方法可以防抄袭，但一旦反其道而行之，则会助长抄袭。
大家都心知，像中考、高考这样的考试，一分之差，便会左右无数人的命运。姜茉这辈子想当个好人，她希望在各项考试之中，大家都能获取到尽可能多的公平。
蒋花用力地点头：“嗯，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姜茉转而问道：“镇上的表彰大会大概什么时候开？”
“下周三吧？我得叫上全班同学，一起去看镇长给你发奖状！”
姜茉莞尔，看她倒是其次。
主要……是钱莲花……那个老妖婆的表情，一定……很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