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放下水杯。
张旭喃喃地低语：“她还不知道……”
“那好，我也不多劝你，你如果觉得累了，你可以放弃，但是最好不要自己一个人做决定，让她先知道原因，总比突如其来地得知到结果要强。”
张旭有点出乎意料：“你不多劝我？”
姜茉点头：“嗯，张旭，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说，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始末，我想说如果你是负心汉，再假设你对蒋花劈腿、脚踏两条船，那我今天肯定不会轻饶过你的。但既然你也说了，你也是走投无路，那么倒不如把选择权交到蒋花手里，蒋花年纪不小，她今年已经19岁了，放在农村，这是一个已经可以结婚的年纪，而你要继续读大学，再这样一直拖延下去，对你们俩都没有好处。”
张旭低头，紧握着手里的水杯：“可是姜茉，蒋花……蒋花她、她到底是个女生，我跟她又毕竟好过一场，你说她现在出了这事儿，我就不要她，不管是朋友再或者是男朋友也好，我这心里是真的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姜茉站起来打断他。
她两只手撑着桌子的两端，倾身，直视着张旭的眼睛。“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直接提分手，我是让你跟她说清楚你现在整个人的困境。”
“可是我不敢跟她提我父母对她的意见，我怕她接受不了，情绪再激动……”
“你连说都没说过，你怎么知道她接受不了？”
蒋花未必会如同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值得讽刺的是，她生来就是个懦夫，她从小就遭受校园霸凌，她就像有自虐症一样，任凭别人说她骂她，很享受一般，根本就不懂得反抗。
在姜茉看来，几年过去了，该翻篇的早就应该翻篇了，她知道当年赵金的事儿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她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那他还怕什么？他不敢说出口……是怕她就此疯了还是傻了？难道她现在整天躲躲藏藏、惶惶恐恐，就是正常的不疯不傻的了吗？！
蒋花她早就习惯了缩在自己的那个龟壳里面，一遇到难事儿就畏缩起来。这三年半以来，是姜茉一直没在她身边，否则她早就抡着两把铁锤出现在蒋花的世界里，把她那个破龟壳砸的稀巴烂了！
都是懦夫……
姜茉握紧拳头，稍稍地眯了一下眼睛。“你如果还不敢说，那就我去说。”
“别别别！”
张旭吓得瞳孔骤缩，连忙阻止，他最怕姜茉出马。姜茉向来牙尖嘴利，句句戳人心尖。当年的事儿……还不知道蒋花能不能再接受见到姜茉，万一她接受不了，姜茉再劈头盖脸骂她一顿，那蒋花会不会当场吓死或气死都说不定呢……
张旭吞了吞口水，不停地重复道：“我去说，我去说……”
姜茉默许，抄起桌上用来点菜的纸笔，匆匆落笔，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你也把你的宿舍楼和联系电话留给我，周一之前，跟我汇报一下蒋花得知你这两三年心路历程之后的反应和结果。”
她现在对张旭和蒋花究竟会不会因此而分手根本就不敢兴趣。
她只想知道蒋花目前整个人的状态。
世上男人有的是，没了张旭还肯定会有下一个，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有谁离了谁不行，如果蒋花还有点理智和自尊，那么她应该会选择放手。而如果她还是想抓着张旭不放，那姜茉也无话可说，她会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张旭缓缓地将纸单接到手里，又弯腰，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
姜茉等到他写完，快速地揣进包里，抄起外套，大步流星地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风大雪大，这年头的天气预报就没有一天准的，姜茉黛眉轻蹙，匆匆地穿上外套，穿戴好御寒的围脖和帽子。
张旭还站在屋里看她，一双眼透过饭店的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街上的景象。
……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提着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左右看了一眼车，小跑着穿过马路。
蒋花从小就梦想当个农民，过自给自足的日子，只要能开垦一片菜园，平时再种点儿茄子和土豆，她就已经特别知足。虽然说大学她没考，但种地依旧是她的梦想。
张旭了解她，来到城里，给她找了个在花店养花的活儿。每天踏踏实实，朝九晚五，尽管说种的不是茄子和土豆，但好歹也是种东西，蒋花喜欢干这活儿，每天也干的起劲儿。
她一口气穿过马路，放下手里的黑色的塑料袋，仔细地扒开看了一眼。
“挺好。”
两个袋子里的化肥和喷水壶，完好无损，没有一个破的。
只不过她刚才出门太急，忘了戴手套，她从批发市场那儿回来，拎了一路，手冷且不说，沉甸甸的俩袋子，把她手心都给勒出红印子了。
时间不忙，蒋花往手里呵了一口气，用力地搓了搓手心，站在马路口。
姜茉一边低头戴手套，一边朝蒋花的方向走来。
蒋花抬头，生怕被行人不小心踩到她放在地上的袋子，正好，那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更美，更精致了。
那一双清澈如泓的桃花眼，顾盼间，都是寻常人根本学不来的神韵和风采。
蒋花呆若木鸡，怔忪了两秒。一瞬间，脑海里思绪万千，三年了……三年多没见过的一张脸……又让她回想起来了当年的种种。倏然，她回头去找，刚走过去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旭火急火燎地追了出来。
蒋花霎时间拉住他袖子。“张旭，刚才那个是不是姜茉？你是不是见到姜茉了？我刚刚好像见到姜茉了……”
张旭忧心忡忡：“蒋花，你先别激动！”
“我现在没激动，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刚才那个到底是不是姜茉？”
“嗯……是……好像是……”
张旭犹豫地回答。
“姜茉……姜茉她竟然也在北京……这中国原来这么小的吗……”蒋花难以置信，她紧拢着眉头，反复地低喃，眉宇间神色复杂，看不出是喜悦或悲伤。
张旭思忖了再三，终究觉得他自己瞒不下去了。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
“蒋花，我有点事儿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