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钟。
距离李丹接到第一通来自王春晓父母的报失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夜很深了,窗外又下了点雪,寂静的夜晚,校园里了无行人,碎雪乱糟糟、一簇簇,茫无目的地随风飘 扬下来,散落到街头巷尾,恍如被人撕碎到支离破碎的棉花。
陈佳的联系方式还没找到,李丹又打了一遍赵虹家里的座机。
“……嗯,是,你们还在火车站?哦,这样……那要是她回来了麻烦你也及时告诉我一声!”
悻然又低沉的语气,不消多做解释,便能听明白现如今赵虹和王春晓的下落。
李丹挂上了电话,走回3005宿舍,一脸愁绪,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
姜茉垂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李丹忽地掉泪,哽着嗓子止不住地哭起来:“都怪我,我明知道她 们买的票来路不明,我当初为什么不劝她们俩不要买啊!我当时是在现场的,咱们寝就我知道她们俩私 底下换过黄牛票这事儿!我是咱们寝室的寝室长,我还是咱们寝的老大,你们几个年纪都小……这要是 人真的出了事了那我可怎么跟她们爸妈交代去啊!”
李丹大哭起来,紧抱着姜茉的肩膀泣不成声。
赵虹是家里的老大,她家庭条件不好,在她们老家也挺穷的,她父母是一直对她寄予厚望,她弟弟成绩 也不错,但刚读到高一就不念了,只为了供她上经大,全家人日后都指望着她呢。
王春晓更是家里的独苗,表面上心眼多又爱算计,但其实最容易上当受骗了,耳根子又软,傻里傻气的 。
这两个人要真是遇见了那些心狠手辣的人贩子,被拐到沿海的城市去当妓女或者是被卖到深山里给人当 小老婆,那她们俩一个个又瘦又小,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能逃得出来啊!
姜茉紧拢着眉头,耐心地安抚着她。
“李丹,你先别急,也先别妄下定论,王春晓和赵虹有可能被人贩子拐了那只是我的一个大胆推测,到 底事情是怎么样的那咱们现在还没弄清楚呢。”
胡丽丽也被姜茉临时从徐钊的小公寓叫了出来,站在屋里,点着头道:“是啊,事情的关键不是还得先 联系上那个卖黄牛票的陈佳吗?那人你都还没联系上呢,那就是没盖棺定论。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要 往好处想嘛,我说句乐观的,你们那室友两个都年轻又漂亮的,人家俩真没准儿就是上哪儿偷玩一天, 明儿一早就回来了呢?你现在就哭,那也未免太早了吧。”
胡丽丽从小在北江市市中心长大,她什么世面没见过啊。
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tvb港剧和港澳地区的电影里天天演,人家香 港和澳门的女生多开放啊,十五六岁就有本事瞒着父母去舞厅通宵蹦迪了,即便没到18岁,是不是处也 没人管你。
“要我说你们这些名牌大学的好学生啊,就是太封建!太死板!这一个夜不归宿而已这有什么好担心害 怕的呢,夜不归宿,换句话说是有人跟你约会,大家都这个年纪了,那有人约会是好事情啊!”
……原本是挺严峻特残酷的一件事儿,放到一向主张自由的胡丽丽这里,倒变成了值得开心的所谓“约 会”了。
要真照她这样想呢,没有一点安危意识,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
姜茉瞥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不禁想问,这半年教胡丽丽说话的老师是谁?又或者隔壁的天津城真那 么人杰地灵?搞得她脑筋越来越灵活,口才也越来越好了。
李丹哭得正伤心,根本就听不进去劝。
姜茉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胡丽丽说:“行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走廊里有电话,拨这个 号码,替我问一问徐钊那边现在有消息了没有。”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姜茉实在走投无路,找不到陈佳的联系方式,唯有打电话到徐 钊的公寓求助。因为王春晓和赵虹距离失踪还不到24小时,当地的派出所不给立案,警察那边也不会帮 忙提供什么人力和物力,学校又放假了,正值晚上七八点钟,行政楼都是空的,辅导员人也不在,学校 这边更指望不上。
想找到陈佳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同学间的关系,逐一地打电话,哪怕找不到陈佳本人的,退而求其次 ,能找到她们宿舍的室友或者班里的班长或团支书那里也行。
毕竟刚开学时,寝室里和班级里都会要求每人必须留存一份自己家里面的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的,先 找到这两种人,再联系上陈佳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些。
姜茉不喜欢交际,大学里,除了自己的室友之外,她也很少会留别的同学的电话号码。李丹也一样,这 家伙只会闷头学习。而徐钊虽然是外校的,但政大和经大的人际圈子很近,姜茉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社交 圈子,希望有人能认识陈佳,尽快地联系到她家。
胡丽丽点点头,扁扁嘴走出了宿舍。
走廊里灯光昏黄,寂静无声,小灯泡瓦数很低,学校里电压又不稳,忽明忽暗,一阵凉风吹过,她一个 人站在走廊里,感觉是怪瘆人的。
她回头叫了声姜茉,姜茉就知道她不敢,早已拉着李丹,三个人一起来到了电话机旁。
六双眼睛,互相觑着,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姜茉向前半步,伸手欲摘电话听筒。忽然,电话竟先一步响了,姜茉连忙摘下来,“喂”了一声。
对面是徐钊一向低沉清冷的嗓音。
“找到了。”
姜茉大喜:“陈佳的联系方式找到了!”
她连忙回头看看一左一右,李丹和胡丽丽也都听到了,三个人难得同时露出一脸喜色。
徐钊垂眸,靠着窗边,轻轻地往墙壁踢脚线上磕了磕鞋子上的泥土。
“不是,是尸体,在去郊区的高速公路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