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紧闭上双眼,挂断电话,什么都不想说了。
走廊里静谧无声,她靠着墙壁坐到地上,依稀还能听到李丹在宿舍里呜咽……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重生一回,她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当晚,夜深了,所有人在一片忐忑中度过。
徐钊下楼,到街边的小卖铺买了两罐冰凉带冰碴的啤酒。王春晓和赵虹的父母则不约而同地躺在当地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等人。宿舍熄灯了,胡丽丽也留在3005的宿舍里陪着姜茉和李丹,她躺在万玲的床上,盖着被子,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她翻身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床的姜茉。
姜茉侧卧在窗边的床铺上,一动不动,睁着眼,任凭窗外的雪光冷冷地映在她脸上。
……
其实,谁都没睡着。
只是每个人都会有属于各自的排解方式。
姜茉不能绝望,她还得抱着希望,如果连她都打算知难而退,那这件事情的结局或许就真的会以不了了之告终了。
翌日,一大清早,四个家长齐齐地跑到了各自当地的派出所报案。
失踪案成立,警方给予受理,随后又拿着王春晓和赵虹的一寸照片,按例询问了负责1177次列车服务的乘务员和检票人员。
乘务员摇头,检票员也摇头。
大家都没印象,甚至还出现了这两个人或许根本就没检票上车的说法。
电话里,万玲忍不住啐了一口。
“我呸!我可是亲眼看见她们俩进了检票口,她一句‘她推测’就是她推测的对吗!做假证是犯法的她知不知道!”
姜茉敛眉,轻轻地垂了垂眼睫。
“嗯,我相信你说的。但是火车站来往人流量很大,面对成百上千个顾客,乘务员、检票员记不清是很正常的。而且检票和火车正式进站的时间间隔很长,我们毕竟也没能亲眼看着她们俩上车。虽然几率很小,但也确实不排除两个人有可能没有上车而是跟随其他人离开站台的可能性。”
“那要怎么办啊!那难道现在连这一条唯一的线索都没有用了吗!”
京包线这一条铁路总共设站九十座,万玲原本还想着,要是实在没办法,那她们就把这九十个站点都去一遍,耐下心,一座城一座城地找,总会有消息的。
可是既然现在连姜茉都说了,王春晓和赵虹还有可能根本没坐火车……
那要怎么找啊,中国这么大。
幅员辽阔,大海捞针……
就算她们几个真的有足够的毅力、时间和精力,一门心思狠下决心地去找,等到她们几个找到王春晓和赵虹,那她们两个指不定都……
毕竟连陈佳都死了,不是说万玲心思不纯,而是事情都发展到这个节骨眼了,万玲她就是再傻再天真,她不可能不去想那一种最坏的结果啊。
姜茉沉默了一会儿,万玲跺着脚干着急。
万玲妈正坐在炕头补袜子,拿牙齿咬断线头,回头瞪了她一眼:“行了,有啥事等过了年再说吧,那电话费啊,都知不知道长途多少钱一分钟,你以为你家里是挖矿的那么不差钱呢?你说那几句废话都够我给家里买一大块猪肉的了!”
万玲皱眉,将话筒捂住:“妈……我这不是闲话,我室友两天没消息了,我不都跟你说过了吗,有一个叫陈佳的女生都死在路边了……”
“那咋了?那是你妈死了还是你爸死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万玲妈挺直了腰板儿,趾高气昂的。
万玲抿唇,嘴巴撅得老高,气不打一处来。
姜茉站在走廊里,绰约也听清楚了万玲妈妈的说辞。
“万玲,你妈说的也对,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地活着。”
言罢,姜茉挂断了电话,不再打扰。
那之后,除了警方有再打电话问过万玲有关于王春晓和赵虹的消息之外,万玲的家里再没有接过其他来自外地的长途电话。
万玲家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秋天时还欠了点外债,过年期间,万玲她爸更干脆把座机的电话线给拔了。
姜茉也踏上了回北江市的火车,一切的线索全都断了。
她为了调查王春晓和赵虹的事儿,甚至还偷偷地去过陈佳被抛尸的那片草丛,哪怕她已经鼓足了勇气,做好了见到第二具尸体的打算,也依旧没能搜查到什么额外任何有价值有意义的线索。
在1990年,一个沿街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年代。
一个买火车票不需要身份证的年代。
一个公安部门还没有开始备案全体公民指纹的年代。
一个哪怕是涉及到一人死亡、两个大活人失踪,却也无法引起国人关注的年代。
姜茉也很无力。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为此做些什么。
她突然很怀念那个后来的现代社会,那些能为了甜咸豆腐脑争论好半天的傻屌网友,那些对什么事情都爱发表一些独到见解的专家,那些游手好闲整日就只会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的屌丝键盘侠。最起码,他们会愿意关注这些发生在远处的事件,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凭案件流逝在时间的夹缝里。
胡丽丽走进软卧的包房,给姜茉递上了一壶热水。
两个人似乎就要自此一路回家,安稳过年。
包房里就她们俩,门没关,一个女列车乘务员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找到列车长说道。
“车长!我刚刚在硬座那边看到两个人,很眼熟,有点像上次拿假票霸座的那一伙人……”
“检查过票了吗?”
“是真的。”
“那就没办法了,那伙人是惯犯,不仅是咱们车,还有京包线和京广线,哪儿都有这种人存在。”
女乘务员低头,“嗯”了一声。列车长手持着一张表格,绕过她,大步地往远处的车厢走去。
姜茉竖耳听着,有点好奇。突然将包房门拉大,探头问女乘务员。
“姐姐,我听你刚刚说有一伙人拿假票霸座,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乘务员微怔,她是新来的,面对着一脸热情的姜茉,思忖了片刻,不知道这种话题具体能不能说。
姜茉眼珠子快速地一旋,猛地站起来,给乘务员敬了个军礼。
“姐姐,我是北京警校的学生,寒假要写论文,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回头上报给老师,一定第一时间为你解决,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