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西堂。
梨春班开唱首日,宾友满堂。前扬州知府莫雄安莫大人,是个出了名的戏痴,听说天下闻名的南戏班子梨春班在临西堂开唱,第一日就来了临西堂捧场,郎珏因为顾念卿之故,第一日也到了场支持。
如此一来,两任扬州知府大人到此捧场,可是让梨春班在扬州府内赚足了眼球。
莫雄安和郎珏买的都是最前排的位置,待两人入座后,自然碰了个正着。
对于郎珏会在此出现,莫雄安有些震惊,对于这位郎家来的公子哥,他素有听闻,可没听说过还喜欢听戏。
”郎大人?”莫雄安笑了笑,继续说着:“今日倒是巧了,怎么?郎大人也喜欢听戏?”
郎珏面上带笑,心中已经将莫雄安的生平经历过了一个大概。
莫雄安,穷书生出身,通过科举入仕,初时,莫雄安只是京城里一个闲官,不得重用,后来不知怎的,就被派往温州府做了一县知县。虽说只是一个小知县,但也算是实权在手,而且温州府丰饶,算得上是一个肥差。按说,这好事是轮不到莫雄安,不过,不知情的人也只以为是莫雄安运气好,毕竟知县算不得什么好官职,可郎珏身为郎家人,自然知道内幕。
莫雄安搭上了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这才得了这个肥差,之后又被调回京城,做了几年京官之后,到了扬州做扬州知府。莫雄安如今年纪算不得大,不过扬州府富饶,几年下来,莫雄安如今也是家缠万贯,不得不说,他是个聪明的,懂得急流勇退,拿够了钱,就主动退了下去,如今女儿外嫁,儿子在京为官,下半年就要派到江南来,莫雄安如今闲来就爱听听戏。
郎珏收回神思,冲着莫雄安微笑颔首:“莫大人。”
“什么大人,就是一个糟老头子,郎大人客气了。”莫雄安笑着说,虽是这么说,可是依旧端着身份,俨然就是客套一句罢了。
郎珏微笑,并不接这个话头,而是开口:“早就听说梨春班天下闻名,本官虽不爱听戏,也想来开开眼。”
郎珏自称本官,又摞了他话头,莫雄安哪里还能不明白,笑着说了句:“梨春班的戏,是好。”言罢,莫雄安转回头去,不准备再与郎珏说话。
郎珏笑了笑,同样收回了视线。他不会因为莫雄安投靠世家而瞧不起他,但是莫雄安鱼肉百姓不在少数,这般的人物,身为现任扬州知府,郎家子弟,郎珏自然无需给人伏小,莫雄安想在他面前摆谱,还不够格。
顾念卿此刻正在后台准备,自然不知道郎珏和莫雄安有了这么一次交道。
不多时,戏台开场。
今日,唱的是《荆钗记》,四大南戏之一,作为首日开唱倒是合适。
郎珏虽不爱听这些,但既然是顾念卿的班子,倒也从头坐到了尾。
戏班子一唱就是个好几个时辰,午后开场,待散场时已到了晚膳时辰,中间休息半个时辰,够戏班子的人用个晚膳,之后便是晚上场。
待午场散去,顾念卿等人散了幕,回了后台,郎珏见此,正想起身去后台寻顾念卿,还未动身,就听到莫雄安叫了一旁的小厮,笑着开口:“方才那个花旦就是你们梨春班的念卿姑娘?”
“是,莫老爷可还喜欢?”小厮笑呵呵地问,他是临西堂的小厮,虽不是梨春班的人,但临西堂借了场地,梨春班许诺分一成分红,这莫雄安可是个有钱的主,若是多打赏些他们也能多拿些工钱。
莫雄安一本正经地做了点评:“这戏工还是嫩了些,不如梨春班原来的那位老花旦,不过倒也是不错的,念卿姑娘如今还小,多磨炼几年,想必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着,莫雄安笑了笑,又道:“我想见见念卿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那小厮听了,忙笑道:“莫老爷请稍等,小的这就去传个话。”
若是旁人,顾念卿自然是不见了,不过半个时辰,要卸了妆,用晚膳,再上晚场的戏妆,这上妆可是麻烦得紧,半个时辰,太赶。
但是如果是莫雄安,梨春班却得给这个面子,虽说莫雄安已经辞官,可也不是戏班子能惹的人,再加上顾念卿也想会会这个莫雄安,便就爽快应了下来。
怕莫雄安等得急,顾念卿没来得及卸妆,带了戏文的装束就去见了人。
顾念卿一过来,便就瞧到了坐在莫雄安旁边的那桌的郎珏,微微一愣,随后同着郎珏微微一笑,不过并未开口招呼
郎珏也勾了勾唇,知道顾念卿的意思,坐在原处,不上前,也不离开。
顾念卿走到莫雄安面前,行了一个女子礼:“莫老爷。”
“念卿姑娘?叨扰姑娘了。”莫雄安笑道,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念卿几眼,赞道:“姑娘好姿色。”
顾念卿勾了勾唇,笑道:“莫老爷赞誉。”
郎珏原以为,莫雄安叫顾念卿出来,是因为他爱戏,可眼下瞧着却不是这个理。莫雄安打量顾念卿的神色太明显,郎珏不由得想到了有些富商酷爱戏子,心中不由得一敛。顾不得旁的,主动搭了话:“念卿姑娘名不虚传,便是本官这种不爱听戏的,都听入了迷。”
这会陪在顾念卿身侧的是临西堂的小厮,不知两人相识,怕顾念卿初来乍到,不认识郎珏,忙开口介绍:“念卿姑娘,这位是我们扬州的现任知府大人。”
顾念卿心下失笑,她前几日可还住在这位知府大人的官衙内,怎会不认得,不过,她本有心隐瞒,既然小厮替她开了头,顾念卿索性就将错就错下去。
“见过知府大人。”顾念卿规规矩矩地朝人行了一个礼。
郎珏笑道:“念卿姑娘客气,家母倒是喜欢这些戏文,若是姑娘到了京城,少不得要麻烦姑娘去郎家走一趟。”
“能得夫人欢喜,是小女的福分。”顾念卿笑着回。
莫雄安本是存了其他的心思,可见郎珏主动搭话,又邀了念卿姑娘去郎家,莫雄安一时之间不知道郎珏打的什么主意,倒是把旁的心思暂时先压了下去。区区一个戏子,还不值得和郎珏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