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让我出现，抢山口丽子的风头？”
蒋正荣嘴里哈出的热气，让司若莹感觉极不舒服，而且，因为两人方才靠得太近，已然有人眼中带着异样看过来，随后目光就紧紧粘在这边，她恨不得能将那注视扒开。
“抢她风头是一个，要是能把楚茂霖抢过来，我也毫无意见，就看你有几分能耐。”蒋正荣的话里头带了激将的成分。
司若莹狐疑地看了蒋正荣，心头却不免琢磨了一番：蒋正荣究竟是讨厌日本人还是故意找楚茂霖的不痛快？可别被他给当抢使了。
她一时也拿捏不透，对于抢山口丽子的风头，亦并无把握，楚茂霖在其中会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他若被吸引回来，她就赢了，反之，还可能自取其辱，但到了这一步，加之她心里有股不甘心的劲头，打定主意边走边看。
“怎么？不信我的话？”蒋正荣嘴角抽搐了下。
司若莹脸上露出点淡淡的笑意：“走吧。只是不知，他们可还在，要是走了，可白费了你这番心思。”
“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他们没这么早走，第一次陪山口丽子来，必然是要玩尽兴的，上海这两月来还算太平，难得解除宵禁，但就怕这样的时日难以长久。”蒋正荣心头有所感触，便多讲了两句。
司若莹因着平日没有多少活动，晚间更是难得出门一次，是以，对这宵禁倒没有多少概念。她见蒋正荣如此说，心里倒将他鄙夷了一番：他这种纨绔子弟，自然是遗憾玩乐场所不能通宵达旦的。
“那赶紧走吧。”司若莹不确定蒋正荣会带她去何处，她已经不再畏首畏尾，因此，神情之间流露出自信的风采。
蒋正荣再次伸手，面上一派绅士，示意司若莹勾住他的手腕。
司若莹心头生了某种念头，不再扭捏，玉臂勾住蒋正荣，借着他的帮持，走路大胆多了，款款前行，摇曳生姿。
蒋正荣虽极力扮正人君子，仍旧忍不住朝着司若莹看了好几次。
平日司若莹不管是穿学生装还是洋装，气质、风度都各有千秋，但今日经由深谙穿着打扮的程彩霓一番包装，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司若莹原本剪的妹妹头，经过这些日子倒是长长了些，但仍旧不好弄其他发型，于是，程彩霓给她戴了一个假发套，跟她自己的头发一起，弄成了欧式宫廷卷发，洋气又妩媚风情。
扔掉早前的男士衬衫、马甲，换上程彩霓压在箱底，现在想穿已经穿不了的一件粉色底金线旗袍，跟她的娇嫩肌肤相得益彰，再搭上貂皮披风，华贵气质立显。脚上是一双高跟绣花鞋，鞋面上绣着色彩艳丽的花朵，款式却是正流行的欧式鞋款，正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这一身装扮由尚有点青涩的司若莹演绎出来，就像一朵正悄悄绽放的牡丹，矜贵却不张扬，偏偏又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路，引得过往的人纷纷驻足，有认识蒋正荣，过来搭讪，想要打听司若莹的来历，都被他含糊打发过去。
两人一起进了舞厅，很容易就吸引了一众客人的视线，包括正坐在舞池外休息的楚茂霖和山口丽子。
司若莹暗暗留意着楚茂霖的反应，却不肯正眼去瞧他，是以，未能看清他究竟有多大反应。
而蒋正荣随即就示意司若莹一起去跳舞，她正存着一份心思，便随着蒋正荣步入了舞池，跟蒋正荣貌合神离地跳着舞，眼睛却止不住暗暗寻着楚茂霖的所在。
蒋正荣大抵是猜到了司若莹的心思，却跟她唱起了反调，故意将她往视角不便的地方带。
司若莹心中暗恼，却不好发作，但心情透射到动作上，跟蒋正荣本就不和谐，舞姿渐渐僵硬起来。
好歹撑到一曲终了，司若莹气馁地要撒手走掉，蒋正荣却低声说道：“他们来了。”
司若莹心头一跳，装作随意地扫了下四下，果然捕捉到了楚茂霖和山口丽子的身影。
她终究大着胆子瞧了两人，楚茂霖难得一次将心情写到了脸上，看起来很不愉快，只是这不愉快的根源，她并无胆量妄自猜测。
反观山口丽子，倒是心情极好，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像在故意讨好楚茂霖，让人觉得，像是这一对闹了什么小别扭似的。
司若莹尚在琢磨着，楚茂霖和山口丽子已然走近，很自然地进入了舞池，恰在这个时候，程彩霓登台了，韵律响起，婉转动听的歌声传来，司若莹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朝着台上望，手却冷不丁地被人握住。
她只当是蒋正荣要拉她去跳舞，虽然戴着丝质手套，她仍旧排斥蒋正荣这样明目张胆的碰触，便要甩开。
然而，她动了动，不但未能甩开那手，反倒是被越握越紧了。
司若莹眼底带了点隐藏不住的愠怒，抬眸望去，当发现抓住自己手的是楚茂霖，而蒋正荣已然跟山口丽子跳起了舞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走。”
楚茂霖另一只手轻放到司若莹腰际，低低提示一声，便带着她旋转起来。
司若莹心头有气，而这气，在此时被激发起来，她不想配合，便故意跟楚茂霖作对，不配合他的舞步。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幼稚了些，就楚茂霖这样的舞场常客，怎会被她牵制！
才不多会，她就被楚茂霖反客为主，将她的舞步控制得好好的。
怕跟楚茂霖硬闹下去引来大家的主意，司若莹只能好好跟他继续这首曲子，也在此时，才有闲暇去留意蒋正荣和山口丽子的情形。
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这感知，让司若莹心头生了些许不安：蒋正荣是真的讨厌日本人，还是太会作戏？
她开始觉得，蒋正荣此人也不是那般好看透的，说不准在她面前的某些表现，仅仅是伪装。
司若莹回想起来，这些日子遇到的人，诸如蒋正荣、唐未、山口丽子、程彩霓……一个个让她琢磨不透，心头陡然生了如临深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