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区域在租界之外，鱼龙混杂，一向并不是很太平，司若莹所知有限，只想到此地便于打探消息，便来了，不想，这一出茶馆，就遇上一帮人甚嚣尘上。
“滚，赶紧滚！谁允许你在此地摆摊的，赶紧收起来！”
“你可曾交税了？这地不是你这等黑户口的人能蹲的！”
“你交过税？叫给谁的？连我们都不认识，还想诳我！”
……
几个穿着警员制服人一路吆喝，将一片摊位弄得人仰马翻，小贩们作鸟兽散，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街头顿时空落落的，只剩下满地尘灰。
司若莹看着那群仗势欺人的警员，气愤填膺，便禁不住狠狠瞪了他们几眼，不想，正好将离此最近的一个警员引了过来：“你是做什么的？不走，站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来望风，等我们走了又来偷售物品？”
司若莹此时不敢说话，怕声音暴露了性别，甚至不敢抬头，继续任帽檐盖住半张脸，为免多生事端，她便沿着街道往前走去。
“你站住，爷问你话呢！”此警员拿着一根警棍在那吆喝着，大抵是不满司若莹这种无视他的态度，想他们一行今日出来，谁不点头哈腰，一个劲说好话，此人竟然不理不睬，看他穿着倒是体面，只是没见过这号人物，大不了就是外地来的富商，对着这里的地头蛇，也该给好脸才对。
司若莹看此人纠缠不休，估计不理睬是过不去，只能停下来，微微抬高帽子，尽量粗着嗓门说道：“我只是从此路过。”
“路过？哪里来的？可别走私些外头的东西进来。”警员较上劲了。
司若莹脸色一沉：“我随身的东西一目了然，哪里还有什么货物之类？”
“你袋子里，身上，谁知道，过来爷搜搜身！”警员看此人个头小，却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服，不伦不类，这类人八成很好欺负，正好当他的出气筒。被驱赶惯了有经验，今日小贩跑得快，他未能讹到几个大洋，很不爽。
司若莹脸色涨红，她怎么可能给人搜身，给这个穿着警员制服，行径却连土匪都不如的警员搜身！
“你不能搜身！”她立即言辞拒绝。
“嗬，这还要你答应吗！”警员说着，就伸手扯司若莹。
司若莹撒腿就跑，却没跑几步就被警员拽住，挣扎之下，帽子掉地上，露出她秀丽动人的本来面目，警员看得近乎痴呆。
司若莹如遭大辱，立即要挣脱警员拽住她袖子的手，去捡帽子，警员却一直盯着她，手丝毫不肯松开。
司若莹害怕此人起了歹意，胆大妄为到光天化日之下就干做出什么来，正无计可施间，却有一辆车开过来，在前头急急刹住，一个人自车上跳下来：“王狗子你在做什么！放开她！”
“蒋警佐。”被叫王狗子的人显然很忌惮车上下来之人，吓得立刻撒了手。
司若莹听这称谓，看起来是土匪头目驾到。
她冷冷扯了唇，一边整理这袖子，一边朝着那人看去，当看清来人后，顿时俏面凝霜，心中暗叫冤家路窄，才回上海多久，刚出门就遇上了这货！
蒋正荣对王二狗挥了挥手，真像驱狗一般将他撵走，随后喊住已然将地上的帽子捡起来重新戴上，意欲迈步的司若莹：“司若莹，见到我一声不响就走，是心虚吗？我好坏只差一步就跟你成为夫妻了。”
司若莹不知混混一样的人物如何摇身一变成了此地的警佐，也难怪这些警员乌烟瘴气，跟流氓、土匪有一比。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蒋虎威是直隶的治安次长，利用人脉，在此地给自己儿子捞个近便的差事当，也不算稀奇。
现今的蒋正荣比早前那个警员更难缠，司若莹头皮发麻，却丝毫不能露怯，稳稳站住：“蒋警佐的人在此清理街道，威风八面，我在被清理之列，自然要立刻自觉消失，至于心虚，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可有听出司若莹话里的讽刺，蒋正荣面色不见丝毫波动，再次绕回早前的话题：“我们都差点成为夫妻的人，你对我不用这么冷吧？若早知道你在这，我就早点赶来，也免得你被人惊了。”
蒋正荣这番带着些讨好意味的话，让司若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非他还不知道自己当面顶撞蒋虎威，莫非他还对她抱着什么幻想？
不该啊。
司若莹想着，心头仍旧厌恶得紧，立刻出言划清界限：“蒋正荣，别拿一些没发生的说事，你该醒醒了。你爸爸没告诉你，我们两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退亲吗？”
“不是还没退吗？且就算退了，谁规定我们不能再有别的关系，就当我追求一个楚茂霖不要的女人行不行？”蒋正荣脸上带着几分类似嘲讽的笑，慢悠悠地说道。
司若莹被蒋正荣最后一句刺激到了，脱口便是一句：“你犯贱吧？”
蒋正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就当是吧，我即便犯贱，要缠着你，你又能将我怎样？既然楚茂霖不要你，你就不要那么高傲了，你现在名声，不比我好多少。”
司若莹嘴角抽了抽，此人看起来比他父亲有自知之明多了，起码会承认自己名声不好。
看到司若莹像是欲笑未笑的表情，蒋正荣越发来劲：“要不要跟我一起，好好气气楚茂霖。”
“你没搞错吧？”司若莹的第一反应，蒋正荣脑子坏了。
“一点没错，我就看不得楚茂霖的样子，我看上的女人被他拐走了，弄得人尽皆知，还不当回事，其实这种男人，还不如我有担当。”蒋正荣振振有词地说道。
司若莹止不住审视地打量着蒋正荣，心想，他到底想作甚？
“怎么？不相信我？”蒋正荣见司若莹用那种神情盯着他，觉得遭到了侮辱，急着证明，“只要你答应，我回头就可以说服我爸，再次操办婚事，让我娶了你，气死楚茂霖。”
“你图什么？光光为了气死他？”司若莹如何都想不出蒋正荣的目的所在，并忍不住开口讽刺，“蒋家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