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蒋正荣站在外头，见司若莹呆在车上未动，兀自走过来替她开了车门，胳膊撑在车门上，一脸轻佻：“怎么，早前的胆量哪去了？”
司若莹低眸睨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男装：“我忘了，这样子进去恐怕不便，且蒋警佐没有公干的吗？”
“你这装扮确实不太妥。”蒋正荣皱了皱眉头，眼中浮起些倨傲的神色，“我的公干就是做这些事。”
司若莹吸了吸鼻子：“若蒋警佐也想不出法子的话，看起来我只能回去了。”
“其实也不难办，我去问里头的女人借一身衣服给你换上就好，只是你这身材，就怕撑不起那些衣服。”蒋正荣的眼神里透出了点轻蔑的意味。
司若莹自知是娇小了些，蒋正荣说的里头的女人，估计就是丽都的舞女，她们，司若莹内心还是有些嫌弃的，而且，她怎么能穿那些妖艳的衣服，若是那样出现在舞厅，名声怕是彻底毁完了。
想着，她连番摇头：“我不进去，你要去自个去吧。”
“司若莹你是存心耍我吗？”蒋正荣眼中带着些怒气，“我对人一向可没什么耐心，对你，已经算是格外忍耐了。你再这样，我只有拖你下车了。想好了，那可不好看。”
“蒋正荣，你身为警佐，却不懂治安一词，你信不信你若用强，我能让你明天就在此成为闲人一个？”司若莹此话虽然有危险的成分，但并非空有恐吓。
司建坤跟上海的道台相交甚厚，大哥司若泽就在他底下做事，所以，真遇上蒋正荣跟司若莹起激烈冲突，道台是会替司家出头的。上海不是冯占庭的地盘，并不用忌惮蒋虎威太多。
蒋正荣心里到底还是有分寸的，摊手：“得，你就在车上呆着吧，我把车锁了，就在里头等我玩尽兴了再出来送你回家。”
司若莹一听急了，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且不管是等还是被蒋正荣送回去，都非她所愿。
司若莹就此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走吧，就穿这身进去，于你还方便点。”蒋正荣再次上下打量了司若莹一番，表情别扭，“看你个头这么小，里头的女人当你是侏儒，只要你不主动找谁，估计是没人来搭你的。”
司若莹虽自知这个头扮作一个男人，是矮小了些，但还不至被当做侏儒，蒋正荣这嘴还真叫毒。
但她无心争辩，戴好帽子，索性壮了胆子往里头走。
“早的时候还惺惺作态，现在迫不及待了。”蒋正荣如影随形地跟上来，厚着脸皮跟司若莹并肩而行。
因为时候尚早，舞厅里的人并不多，司若莹东张西望，并未发现有熟悉的人影。
“现在人少，我看你还是趁机去换身衣服，免得晚些时候上大戏吃亏。”
蒋正荣一直紧紧粘在司若莹左右，咋然开口，说出的话满含暗示。
司若莹寻思着他这调调，估计，若蒋正荣带她来见的真是楚茂霖的话，他应该还未到。
想到这点，她心头狂跳起来，忽然有些害怕。蒋正荣越说越逼真，她倒是有些怯于面对了。
“蒋警佐多虑了，我觉得现在这身很好。”
因为在这里头还戴着帽子让人觉得怪异，不时有人朝着这边瞥来，司若莹仍旧强撑着不肯去换别人的衣服，这其中，也有跟蒋正荣唱反调的心理在作祟。
“行，随你吧。”蒋正荣不乐地扯了扯唇角，“叫啥都好，别再叫我蒋警佐，听着寒碜。”
司若莹心头觉着好笑，蒋正荣不学无术，靠着蒋虎威谋了这个差事，还瞧不上了。
她懒得理会，并不作答，兀自迈步，想寻个僻静所在，躲开四处的人。
“我们先去楼上玩两把？”
蒋正荣在这个地方如鱼得水，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实在耐不住跟司若莹呆一起这份寂寞。
司若莹都还没会意过来蒋正荣口中的“玩两把”是啥，就干脆地摇头，“你想去哪请便！”
蒋正荣一脸狗咬吕洞宾的挫败，耸耸肩：“你好自为之。有需要上楼寻我。”
司若莹求之不得，赶紧摆手，示意他快走。
待蒋正荣没了影，司若莹暂时松了口气，寻了个僻静又方便观察人员出入的所在，不时朝着外头张望，一看就是在等同伴。
进来的客人渐渐多起来，台上的歌舞也越发热闹，司若莹猜想时辰已晚，忽想到已然出来太久，翠釉那丫头不知能不能替她一直遮掩下去，须得早早回去才好。
然而，既已来了这，不等到结果，她心里也是不甘的，只能继续待下去。
司若莹再等了一阵，并不见楚茂霖出现，忧心被蒋正荣给耍了，正要走，才一抬脚，远远的，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了眼帘。
她心头一阵狂跳，稍稍扶了扶帽檐，定睛瞧了那边，她并未看花眼，确是楚茂霖，然他并非一个人，衣冠鲜明，右边手臂还挽着一个美貌女子！
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穿着蓝底，白色大花的和服，盘着发，娇艳的脸蛋上五官明艳动人，不仅跟楚茂霖挽着手，还亲密地说着话，一颦一笑，眉目传情。
若换作以前，司若莹是看不出多少端倪的，然而对楚茂霖情窦初开之后，她能看出女人神情里透出的许多讯息，就比如现在这个和服女子，显然是倾心于楚茂霖的。
得出了此种论断，司若莹旋即留意起楚茂霖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西服，风度翩翩，跟女子和服上的花朵倒是相映成趣，他脸上虽然殊无笑意，但却一直跟和服女子挽着手，且对于她频频看向他，眉眼含情，不时开口说话，并没有丝毫不耐，不时回答着什么，不能不让人猜测两人的关系。
两人离此越来越近，楚茂霖像是察觉了司若莹的视线，朝着这边望过来。司若莹赶紧低头，不敢再去看，只觉得若是被楚茂霖知道自己在这眼巴巴看着，会是件丢脸的事。
司若莹赶紧压下帽子，久久不敢去望那边，当她再抬头去找时，两人早已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