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冒失失地，这是去哪了，半天不见人。”司太太一壁轻斥着，一壁对司若莹使眼色。
司若莹懂的，母亲并非急着骂她，而是抢在前头替司建坤把火发了，冲散他的怒气，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在回来的路上，司若莹为防着东窗事发，已然备好了一个藉口，顺势递上：“我有个家中稍贫寒的同学生病了，我出去探望一下。”
她已是黔驴技穷，对这话并无太大把握，且不知丽都今日之事会不会传扬开来，能哄过一时是一时。
“你已然有许久未去学校，如何知道同学生病的事？”司建坤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火药味，拿起一旁的烟枪，敲了敲身边的桌子，声音颇响亮，司太太都惊得眼皮跳了跳。
司若莹忙着在心里编造后续，司建坤似洞察了一切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探望同学，又何须这等晚才返回，又怎会穿成这般摸样？”
司若莹一时不太明白司建坤的话意，自己上学的时候，穿戴一向是质朴的，今日这身看起来也很朴素，父亲怎会特意问起？
“其实我是从哥哥那得知的。那位同学的家地处偏远，路上耽搁，回来便晚了些。且我想她家不是很宽裕，便穿朴素些前去为宜，免得张扬。”司若莹压住心思，从容回话，想着找个时机跟司若俊串下说辞。
司建坤似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司若莹的衣服上：“我不记得你有这身衣服。”
说着话，他朝着司太太看去，“她何时做了这身衣服？不像新的。”
司若莹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打量了下自己身上这衣服，看似朴素，早前没注意它的材质是丝质的，金色滚边，内衬的棉絮很暖和。再细细看吧，素净的底子上绣着色彩微亮的芍药，在这灯底下照着，隐隐透着光彩，咋看不起眼，细看暗暗透着精致，这哪里还是件普通衣服！
司若莹心头一下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不成程彩霓跟父亲还有关联，他竟认得这衣服？
她立即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安抚自己，司建坤似从不踏足那种场所的。
司太太却已机智地替司若莹遮掩了：“若儿这身衣服是前年冬日做的，平日甚少穿，你这个做父亲的整日在外忙碌，哪有功夫留意这些。”
她说着话，连连对司若莹眨眼睛。
司若莹会意，连忙应和：“对的，我平日多穿学校的衣服，偶有事出门，又有三哥购置的洋装，这衣服倒少有机会穿了，没想到父亲会觉得稀罕。”
“平日没事多跟你母亲学学针线，不要往外头跑，这世道不太平。你哥哥们是男人，有事做，女孩不一样。”
觉着司建坤这语气表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司若莹心头暗喜，唯唯应着：“父亲说得是，我这就跟母亲学学如何绣花。”
司若莹说着话，便朝着司太太走去，站在离司建坤较远的一侧，避开他的视线。
司建坤倒也真没再追究下去，旋即起身离开。
司若莹看着司建坤的背影，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冷不丁地，却听司太太开口问道：“你如何会穿了别人的衣服回来，可是在谁家中发生了什么？你究竟出去会谁了！”
司若莹脸色一绷，女人，有时候更难打发一些，母亲怕是先于父亲洞察了许多东西。
“妈妈，我没去会谁，就是闷得慌，出去玩了一会。”司若莹半低着头说道。
“我且不论你是否真到外头玩了，你就跟我说说，为何会换衣服，你出去时，必然不会是穿这一身的。且若你真是去给同学探病，翠釉何须替你遮掩，谎称你在屋子里头。”司太太跟司建坤和司若莹的关注点，显然都大不相同，而且洞察微毫。
司若莹如何都不会想到最怕的事没发生，却毁在这身衣服上，然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司太太的注意力随后被她身上那衣服的绣花技术给转移，且以衣服的事作为要挟，逼她接下来的日子在家修身养性，跟她一起绣花，达不到衣服上那刺绣的水准，不让再出门。
司若莹只求赶紧过关，不假思索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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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日子，司若莹就此被变相禁足了，心头却被两件事牵扯着，一则担心丽都的事传出来，再则就是对楚茂霖存着一份企盼，他承诺过要跟她说清跟山口丽子的关系。
然而，几天过去，司若莹未将楚茂霖等来，倒是最怕的蒋正荣上门来了。
门房来通报时，司若莹正专心地跟着司太太学着刺绣，心头暗暗琢磨着给楚茂霖绣个什么物件。
“蒋正荣？”司太太听到这个名字，兀自皱了眉头，望住司若莹。
司若莹正埋头在娟布上刺着，针一下扎到手上，痛得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摸住那只手指，压住情绪缓缓抬头，便听司太太问门房，“他可有说找谁？有何事？”
“蒋公子说要见小姐，倒未说所为何事。”门房回道。
主人事前未交待，他这样的下人，自然不便刨根问底。
“他找若儿作甚……让他回去，我们司家六十台妆奁，都被他们生生吞了，蒋虎威还四处中伤老爷，亲也退了，蒋正荣还有脸！”司太太说着话，很是愤懑。
司若莹心头转了转，望着司太太，轻声说道：“妈妈，他们怕是说不清楚，让女儿去将蒋正荣打发了。”
“你一个女孩家，怎可再抛头露面。”司太太显得不太乐意。
门房却趁此说道：“蒋公子说等不到小姐不会走。”
司太太脸色一沉，将手上的绣品重重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搁，站起身来：“老爷现时不在，泽儿跟俊儿也外出了，我倒要出去会会这个蒋公子，看他能闹出什么事来！”
司若莹还从未见司太太露出过这般愤怒的模样，更是忧心蒋正荣存心上门找她的不痛快，便跟着站起来：“妈妈，我跟你一起出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跟着吧。”司太太甩了甩袖子，便朝着外头走，司若莹连忙放下手上的绣活跟上去，旁的丫头、老妈子也紧紧尾随。
司若莹想要打发了这些人，却不好找名目，只能听任他们跟着，硬着头皮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