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山海关已然被南方军占领,司建坤心头亦是难以抉择,想要通过冯占庭派人在关口查找、拦截司若莹,又恐消息传出去司若莹被人诋毁。
若不管不顾,又忧心司若莹落到楚兴邦手中遭罪。依他的推断,楚兴邦会将信交给他,明白地就是反对楚茂霖和司若莹在一起的意思。
最后,司建坤只能带了人,暗暗在山海关外头守着,候着司若莹出现。
司若莹跟翠釉倒是早早计议了一番,探知南方军守着山海关,她们的行踪势必不能暴露的,两人乔装成了早前到远处躲避战争,现在返乡的难民,两人扮得惟妙惟肖,眼看就要过关了,司建坤却不知从哪冒出来,拦住了她俩。
“若儿,你跟翠釉这是要去何处?”司建坤将两人带到远离城关的僻静地带,沉着脸质问。
司若莹料想已难瞒过司建坤,“扑通”一声,在司建坤面前双膝跪下:“父亲,女儿不孝。”
“不孝?”司建坤眼底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径直揭穿,“你可是要出关寻楚茂霖,你可知道,楚家会如何待你?”
司若莹被司建坤问得心里也没有底,她心里只想着楚茂霖,却并未考虑其他人是否愿意接纳她。
司建坤的老脸越发阴郁,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重重掷到司若莹面前:“你看看,自己看看!”
司若莹才看到信封上的“楚君茂霖亲启”几字,心头深深下沉,不用打开,已然知道那封信是自己月前写给楚茂霖的,只是不知它为何会落到司建坤手中。只是,信中除了问候楚茂霖,让他保重,并无其他,倒不怕人看到。
“知道这封信从何而来吗?”司建坤看着司若莹匍匐在地上的身影,语气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司若莹仰头,一脸迷茫和猜疑:“父亲从何处得到?”
“楚兴邦亲手交予我的。”司建坤说着这话,面露羞愧,“楚兴邦又一次成功地羞辱了我,他方即便战败,仍如此轻视于我,若儿,你当真还要跳入楚家这个火坑?”
“父亲,女儿不孝。”司若莹一脸愧疚,似乎除了此话,她再寻不到其他话语表达心头的愧疚和无地自容,然而,她仍一心要见楚茂霖,低声恳求道,“父亲,可否容女儿见过楚茂霖再返回跟父亲请罪?战争无情,一路见到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有撤退、伤亡的兵士,却始终无法探到楚茂霖的消息,千里迢迢赶来,若不能亲见他一面,女儿决然无法死心。”
“楚茂霖此次所在的师避开了南方军的锋芒,并无大碍。到底是楚兴邦的儿子,第一次参加大型的实战,楚兴邦还得顾忌着他儿子的性命……”司建坤大致说了自己了解的楚茂霖的状况,随即语重心长地讲道,“和谈已然结束,短期之内,料不会有战事发生,冯督军和邓督军皆已陆续返回原地,我因在此等你,已然耽搁了时日,尚需赶回处理事宜,你跟我同行罢。”
司若莹心知此时已无转圜的余地,只好起身,带着翠釉,随同司建坤乘坐马车追赶前头的队伍。
司建坤尚带了一个随行人员,一行四人搭一辆马车,奋力追赶,两日后,行至辽西边界时,却遭遇了一伙土匪,那帮人在搜罗完车上的盘缠之后,还将司若莹和翠釉掳了去。
司建坤寻不到人相帮,哭天抢地,摸黑往山海关赶,欲要跟守城的军官求援,然尚未赶到山海关,一个土匪骑着快马去而复返,送来一封书信,连带归还了之前抢走的盘缠,倒是留下了司若莹随身带的包袱。
司建坤颤抖的手打开书信,快速看完,脸上一阵抽搐,随后看着远方,长长叹息一声,似回天乏术般,在土匪的“押送”下,再度踏上归程。
在此之前,司若莹已然被“土匪”头子送到楚茂霖处,这才知道那帮人竟然是他一手安排的。
“土匪”们随即散去,只是留了两匹马,一匹司若莹跟楚茂霖合骑,另一批给翠釉,苦了她,并不会骑马,只能牵着马在后头走。
“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又怎会想到这样的主意?”司若莹在确认楚茂霖安然无恙,只是经过这些日子,面色看起来沧桑了些,胡须拉碴,身上穿着军装,远不及往日整洁,便开始追问缘由。
“我此前接到你三哥的电报,说你赴东北寻我来了,我算算日子,又想到山海关极可能是你的必经之路,便在那一带候着。
后我派去的人探到了你跟伯父的行踪,我料想,伯父必不肯让我将你带走,只好出此下策。”
听了楚茂霖的话,想着司建坤可能担忧自己的去向,司若莹的语气不免带了责怪:“你让人将我掳走,父亲必然担忧得不行,我已然连番让他失望、难过,不能再让他为我操心。”
“莹儿大可放心,我随后已然让人给伯父带了一封书信,说明此事是我所为,料他已然安心上路。”楚茂霖立即说明道。
司若莹这才安心了些,想到眼下就要随楚茂霖去东北军营地,又焦灼起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可知道我此前曾托人给你带了一封书信?”
“书信?”楚茂霖随即摇头,盯着司若莹,“我并未接到你的信件,料想在上海会知悉东北的战事,怕你担忧,本欲给你传书信报平安,然军中的战况吃紧,终究未能给你带信,且伯父跟我方处在敌对阵营,我忧心万一信落到意图不轨的人手中,会将你牵扯进来,便终究未动笔。”
司若莹听着楚茂霖这番解释,心头却变得沉重起来,自己到底没有他考虑周全。
心头念转,司若莹如实讲道:“我此前给你的书信你未收到,却不知为何落到了大帅手中,他此前将信亲手交给了我父亲。”
“竟有此事!”楚茂霖一脸吃惊。
“父亲觉得这是大帅为了羞辱他故意为之,哪怕我百般恳求见你一面确认平安,仍坚决反对我去寻你,要将我带回上海。”司若莹一脸沉郁,接着说道。
楚茂霖短暂地沉默之后,自背后将司若莹拥得更紧,闷声说道:“你安心随我回去,父亲那头,我来处理。”
两人在前头只顾着说话,不知不觉已然将翠釉落下了好长一段路,却浑然未觉。